美国的“慰安妇”立像与日裔社会(2)
龟野夫妇原本并不住在加州,二战的时候,龟野夫妇与年幼的孩子一起住在夏威夷。虽然在日本偷袭珍珠港之后美国掀起了强烈的反日情绪,但也并不是所有的夏威夷日裔都被投入了强制收容所。原因:一是在于日裔人口众多,没法全部收容;二是全部收容,将会导致夏威夷的经济体系无法正常运转。相比之下,经历过收容的人们会禁锢于一个相对封闭的圈子,他们只信任有共同经历的人,而没有过收容所经历的龟野能够感受到与其他有过收容经历者之间存在的一堵墙。 JACL圣费尔南多谷支部的一名女性成员也受到过收容所政策的影响。她的父母曾经被关进收容所,直至80年代日裔要求美国政府谢罪赔偿的运动盛起为止,他们从未向女儿提及过收容所的事情。之所以保持了几十年的沉默,是因为他们一直感受到一种耻辱感。她说:“虽然有人质疑为什么直到90年代才出现‘慰安妇’的声音,我觉得一点没有什么奇怪的,我的父母也因为耻辱感而沉默了几十年,‘慰安妇’那样的受害女性们沉默那么长时间是理所当然的。” 从“慰安妇”问题联想到收容所经历的日裔美国人并不在少数,研究日裔美国人怎样看待日本右翼“慰安妇”否定论问题上,绝不能忽视日裔美国人曾经遭受强制收容这一国家犯罪所带来的心灵创伤。 日美开战之时,出于人种的偏见,即便是取得美国国籍的日裔,依旧被怀疑是日军的爪牙而被强制收容。战后,这种观点已经被证明是无中生有,但是经过了几十年,这一历史遗留的创伤并没有愈合,日裔对美国的忠诚心依旧受到质疑。但是在战后来到美国的保守派日本人不仅无法理解这一情况,而且摆出一副日裔代表的架势从事拥护日本帝国主义的活动,因此会遭遇到日裔美国人的批判也是难免的事情。 感受到日裔美国人批判的目良浩一联同日本的国会议员要求与NCRR和JACL进行会谈,议员们是日本维新会所属的众议院议员杉田水脉、西田让、中丸启等人。在“我们希望听听日裔美国人的意见,希望加以理解”这一说辞的吸引下,日裔美国人团体代表参加了这次的会谈。但是日本议员们只想以“‘慰安妇’是自发性质的妓女”为由说服日裔美国人团体,完全没有聆听的意愿。 在会谈中,日本议员提供了自认为是决定性证据的资料--“美国战争情报局心理作战班”1944年的报告,报告中以“慰安妇们仅仅是妓女”开题,描述了“慰安妇”的生活水准比较良好的情况。这一报告在日本也经常被“慰安妇”否定论者不断拿出来作为否定“慰安妇”是人权受害者的论据,但是如果仔细阅读这份报告的话,其实可以发现更多的内容,例如妇女们遭受欺骗或是身负重债而被强行要求卖春、许多未成年的女性沦为“慰安妇”、因被老板榨取生活陷入困境、日军制定政策直接参与慰安所运营等事实,其实也在这本报告中有所体现,绝非一份否认日本政府及日军责任的报告。但是日裔美国人团体缺乏与“慰安妇”否定论者对峙的经验,在这一资料面前有些不知所措。 此外,日裔美国人团体在接触了身为女性但却对“慰安妇”非常冷酷无情的杉田议员后感到非常诧异,认为“难以置信身为女性政治家居然能说出那样的话。”杉田在后来的采访中则评价日裔美国人团体的代表“与日本左翼没有两样”,“(他们的)反驳毫无道理,(中略)结果分道扬镳”。 有关JACL圣费尔南多谷支部独立表态支持立碑一事,有证言表示称,日本总领事馆召见了JACL全国本部的负责人,试图封住JACL的口,令其在历史问题上不再发声。JACL全国本部是一个与日本财团、日本政府关系密切的团体,作为“感谢东日本大地震时美国的援助”而进行的“心连心工程”的一部分,自2013年开始由其组织邀请日裔美国人中的年轻人前往日本做短期访问。也就是说,JACL是接受日本财政援助的窗口,在立场上不可能无视日本政府的意向。不过就我所采访的JACL职员来看,他表示自己的观点与支部的观点是一致的,到目前为止JACL上层还没有向支部提出指责的意见。 三、右翼媒体宣传的“日本人受欺”事件传言及真相 自从格伦代尔市立像之后,日本保守派媒体出现了“由于‘慰安妇’立像的影响,当地日裔及旅美日本人的孩子受到了欺负”的报道。这一事件首先以保守派媒体“樱花频道”记者大高未贵的采访报道形式出现,经过2014年1月“抗议慰安妇立像的全国地方议员之会”(以下简称“地方议员之会”)成员们访美后被广泛传播开来。《产经新闻》、《周刊新潮》、《周刊SPA!》等保守派媒体轮番刊登,将其作为事实一样进行了报道。 例如“地方议员之会”代表杉并区议员松浦芳子说道:“格伦代尔市竖立慰安妇雕像后,韩裔居民欺负当地日本人的事件剧增。(中略)特别是孩子们成为了目标,一旦被韩国人发现,就会被唾为‘日本是一个性奴役(韩国人)的卑劣国家’,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重复发生,甚至还出现了自认为‘我流着日本人肮脏之血’,用头撞桌子自残的孩子。” “地方议员之会”的原东京都议会议员吉田康一郎说道:“格伦代尔市人口中,韩国人12000人,日本人只有100人,比起韩国来说属于极少数族群。当日本人的孩子被问及是不是日本人的时候,如果回答是,就会被唾骂‘独岛是韩国的领土!’、‘你们日本人流着肮脏的血’。有日本人家庭表示他们只能隐瞒日本人的背景才能生活,因为一旦被发现是日本人,就会被人唾口水到食物中。由于不知道会遭受什么样的侮辱,日本人在当地只敢说英语。” 然而,这些报道并非来自于当事人或是日本人家庭的诉苦,而是“听说有那么一回事”式的传言而已,仅凭这些报道,无法判断这些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传说故事。“地方议员之会”议员们的报告中也有很多疑点,例如原中央区议员二瓶文隆表示说,针对日本人的欺辱行为过于严重,导致孩子们不敢一个人出门去上学。但事实上,格伦代尔是一个典型的美国郊区城市,基本上不存在一个人徒步去上学的孩子。 吉田所述的“格伦代尔市韩裔居民人数是日裔的120倍”也是一个大胆的杜撰,最新的人口调查显示,这个数值只有8倍。 笔者自2014年4月访问格伦代尔以来,就此问题向各个方面进行了求证。不仅警察局、学校方面完全没有欺辱事件的相关报告或者投诉,日裔美国人圈子内也全然没有这样的谣言。受保守派媒体的报道影响,洛杉矶与旧金山的日本总领事馆在网站上开设了寻求“因历史问题原因遭受欺负、辱骂的受害者以及掌握具体受害情况者”联络的窗口,并通过面向日本人发行的免费杂志上进行呼吁,但是据《东京新闻》的报道称,目前还没有收到具体的情报。同时,在美国当地的《洛杉矶时报》等媒体采访中,也没有确认过任何一起欺辱事件或者投诉。此外,在GAHT发起的要求撤除“慰安妇”立像起诉案中,如果上述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相的话,理应作为对原告方有利的证据而被提交,但是原告方并没有这样做。 当然,即便表面上没有出现迹象,也不能作为完全不存在的证明。如果受害者忍辱负重保持沉默的话,再多的证据也不能否定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令人难以理解的一点是,为何传言中当事人的声音没有传到当地日裔圈或是学校,而是仅仅流向了日本保守派一方?)不过,像是大高等“地方议员之会”成员所叙述的广泛出现“日本人受欺”的说辞,完全可以断定为谣言。 在关东大地震时曾因“朝鲜人正在制造暴动,井水中被投了毒”之类的谣言,引发了日本人针对朝鲜人的暴行与屠杀,受害者被反指为加害者的例证与如今出现的情况如出一辙。或者说,创造出这一谣言的人都是那些主张因北朝鲜政府导弹试验、绑架日本人,就应该欺负在日朝鲜人、韩国人(例如压制民族教育权)的右翼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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