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捍卫东北边疆主权,抵制沙俄侵略 首先,在庚子事变期间,主动请缨,只身赴俄军营进行交涉。庚子事变期间,沙俄利用中国政府无力应付之机,在东北地区大举从事侵略活动,先后攻陷瑷珲、墨尔根等城市,随后又向省城齐齐哈尔进发。程德全主动请缨奔赴前线,黑龙江将军寿山任命程为营务处总理,负责和沙俄交涉事宜。程德全领命后,顾不得将眷属妥善安顿好,就奔赴前线。行至博尔多,适遇河水陡涨,数万溃兵和难民被阻于北岸,处于俄兵的攻击范围内,情势极为紧张。程德全冒险渡过河去,收编溃兵,疏散难民,局面稍安。接着,孤身来到俄军兵营,经反复交涉,俄将方答应“不攻省城、不杀无辜、不掠财物”[2]731,程乃返回省城齐齐哈尔向寿山复命。 8月,俄军因翻译姜某的挑唆,怀疑程德全与寿山欲搞诱敌深入之计,下令列炮攻击省城,程德全闻知后,立即飞身上马直奔俄营。在交涉现场,沙俄军官当着程德全的面,下令向省城发射炮弹,程劝阻无效后,只得扑向炮台,用身体挡住炮口,被沙俄士兵拖离,如此反复数次,仍未能阻止沙俄的军事行动,程乃投江自沉,沙俄军官感其不怕死的勇敢举动,方下令停止发炮。事后,程德全又一再拒绝沙俄欲令其继任黑龙江将军的建议。清政府在得知事情的原委后,擢升程德全为直隶州知州。1902年,经吉林将军长顺奏请,程德全被派往三姓处理与俄交涉事宜。随后,吉林和黑龙江将军多次上书朝廷,要求破格提拔程德全。1903年冬,程德全受到两宫接见,并晋升为道员,旋加副都统衔。1905年,清政府任命程德全为署理黑龙江将军。这在清朝200多年的历史上,首次由汉人担任这一职务。1907年,清政府在黑龙江设省后,又破格任命程德全为署理黑龙江巡抚。 其次,在署理黑龙江将军和巡抚期间,负责对俄交涉,坚决捍卫国家主权。 程署理黑龙江将军和巡抚后,在与沙俄的交涉中,继续据理力争,坚决捍卫国家主权。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基本国情,决定了不少国人在对外交涉中多持妥协退让态度。与强邻接壤的黑龙江更是出现了众多在对外交往中一味媚外示好、奴颜婢膝,不惜损害国家和民族利益的宵小之徒。其中依仗自身通晓外语,在对外交往中欺上瞒下、通风报信、搬弄是非的翻译人员(通事)不在少数。其情形的严重性如程德全所言:“近来通事,倚恃俄势,扰害乡民,无恶不作,所在皆然。”[2]274程德全本人在庚子交涉中就差点因翻译姜某的挑拨而死于非命。 程德全具有强烈的爱国情怀,对所有卖国求荣、依恃外力的民族败类一向深恶痛绝,必严惩而后已。经他亲自上奏朝廷,就地正法的通事(即翻译)就有吴志肖、马甸甲、张海讪、王振山、王中山、李功山、冯希增、王文渡等。 在对俄交涉中,程德全一向坚决主张要维护国家主权,“当以不失主权为宗旨”[2]839,“总以外人不侵我利权为要”[2]821-822。他认为,外交家的工作“不外乎维持交际之和平,增进国家之名誉”。因此,“交涉而但论强弱,不论是非,虽徼利于一时,恐非全球列邦所公认,其不贻国家羞者,盖鲜”[2]96、797。他一再强调:“主权所系,存亡所关。”[2]785尤其是在对俄交涉中,必须以“不侵碍中国土地及妨碍其主权”为前提,更“无劳他人越俎”[2]1030。但程德全并非不知敌强我弱这一基本国情的愚顽颟顸之辈,他的捍卫国家主权是据理力争,进退有据的。他主张充分利用帝国主义国家之间的矛盾,以夷制夷,在中外交涉中尽量减少国家利益的丧失。一时难以据理力争的,可以暂缓交涉,采取拖延战术,或假以时日,以待局势变化、有利于我时再行定夺;或推由有关当事方直接应对,总以尽可能多地维护国家权益为前提。 在商议东三省开埠方面,程德全主张暂缓实施,原因在于沙俄势力在东北地区已无孔不入。商埠的开设更有利于外国势力的侵入,而不利于国家主权的捍卫,因为东北经济很不发达,能够用于交换的土货实在是少得可怜。在这种情况下,遽开商埠,利害得失显而易见。不仅如此,他还认为开埠后,沙俄“必使关道皆为彼合谋通气之人,然后攫权争利,得以为所欲为”。况且,“国际边情所关方大”,“在我不过仅易一关道。而此后太阿授人,仍蹈前辙,哈埠为吉、江交涉枢纽,将来如实行两省交涉归并之议,则东方大局权操自人,铸错复成,挽回非易,前车不远,可为警心。”[2]863即便要开商埠,也以自开为主,“要在不失主权,不可令外人搀越为目的”[2]865。 程德全对朝中无人、在对外交涉中屡屡吃亏的结果深感遗憾和无奈。他在致友人书中,曾毫不客气地批评说:“外部毫无定见,一任夫己氏播弄”,“阳托整理边圉之名,而蚀边之巨蠹,则听其祸及全省,牵掣大局,独与舌敝唇焦之边吏为难,此尤百思不解者。”[2]841-842在这种“时事愈坏,牵制愈多”的情势下,程德全大有报国无门、宏愿难遂的感慨,只能在自己所管辖的范围内,尽可能地减少利权的丧失。他之所以重用宋小濂,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宋在对外交涉中,能够不畏强权,敢于折冲樽俎,虎口夺食,为挽回国家权益,据理力争,并每每有所收获。 1905年7月,程德全奏准由宋小濂接替周冕办理黑龙江铁路交涉事宜。在程德全的大力支持下,经过一年多的反复交涉,最终宣布废除周冕与俄方签订的所有合同,重订购地和伐木合同,收回了不少原先丧失的权益:“不惟呼兰、诺敏、浓浓等河毫未拨给,而地段亦减缩十分之九。”在提高购地价格等方面,也有不少收获[2]1096-1097。 在俄强我弱的总体形势下,宋小濂在程德全的全力支持下,能据理力争,虎口夺食,将大量有可能丧失的国家权益争取回来,实在是难能可贵的。这也说明了这样一个道理: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除了少数卖国求荣的汉奸卖国贼外,在对外交涉的某些特殊情况下,主事者如果举措得当,进退有据,并非只有丧权辱国的唯一结果。 再次,移民实边,使东北免遭沙俄侵略者蚕食。清朝建立后,东三省因长期实行封禁政策,开发严重滞后,与内地的距离越拉越大。黑龙江地处边陲,情形更为严重。1904年,程德全在上军机处的奏折中说:黑龙江的西、北、东三面,“与俄仅隔一江。自咸丰八年订约以来,彼族极意经营,沿边数千里屯堡相望,星罗棋布,骎骎乎有日逼之势。而我则黑龙江右岸上自呼伦贝尔起,下至松花江口止,四千余里,中间除瑷珲一城外,余均荒凉空旷,渺无人烟。”“庚子之后,瑷珲不守,两省边境六七千里,任人出入,遂在若有若无之间。”他认为:“(若)不早设法经营,恐彼潜伺,日益搀越,后将无从入手。”[2]797他始终强调:“迁民实边为江省根本之计,练兵剿匪为目前救济之方。”[2]459其他工作都应围绕并服务于这一中心工作。他指出:为抵制强邻侵逼,移民实边一事必须预为谋划,早日进行。在应诏觐见两宫时,他就提出:“江省地旷人稀,俄人蓄志南侵,非有人民,难资抵制。目今办法,急须殖民实边。而殖民又以招户垦荒为起点。”[2]765后来他又一再提出,要抵制俄国的侵略和渗透,必须移民屯垦。“惟抵制无如屯募,屯募必须迁民”。在敌人加快侵略的情况下,这一工作尤需抓紧进行。“敌患日迫,隐忧滋深,吉、江两省与俄接壤之处,愈不得不以设官殖民为急务。”[2]876、877 由此可见,程德全之所以竭力呼吁开发东北,移民实边,绝不是仅仅着眼于或局限于发展经济等方面的考虑,而是将其与维护国家统一、捍卫国家主权等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他说:开发东北,“生聚日繁,于辟荒之中,寓实边之意,立御外之规,并非为国家益赋起见也。”[2]339他是在充分认识到东北地区在全国的重要军事战略地位后,才一再呼吁当政者注意、内地兄弟各省支持开发东北的。他指出:“东三省为国家根本,处蒙古尾闾,根本动摇则全局瓦解,尾闾截断则诸部风靡,诚恐东方有事,燕京必危,燕京既危,中原随之。”[2]423又说:“东省安危所系,即内地存亡所关,今日欲保我东省,非以全力并日经营不可,欲以全力并日经营,非各省协助巨款不可。”[2]850历史早已一再证明,程德全并非是在故作惊人之论。自明治维新起,日本帝国主义就确立了先征服朝鲜、继征服中国的满蒙地区(即东北地区)、再征服整个中国和亚洲、最后征服全世界的侵略步骤,甲午中日战争、九一八事变、七七事变等就是这一罪恶的侵略图谋的分步实施,但在开始的时候几乎没有多少人响应程德全的冷静呼吁。 尽管如此,程德全还是一再地向朝廷和各方人士阐述自己统筹开发东北的见解。在他看来,黑龙江积弊甚深,势非详细规划、统筹解决不可,小修小补、小改小革、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式的改革已于事无补。在署理齐齐哈尔副都统时,程德全上奏朝廷,条陈六事,提出垦荒亟宜变通、瑷珲难民亟宜安插、厘捐亟宜变通扩充、田房税契亟宜举办、散兵亟宜设法收抚等主张,而“安插难民,收抚散兵,尤为先务之急”[2]28-29。 日俄战争结束后,程德全先后向朝廷上送了《密陈东事日迫亟宜全力经营折》《统筹善后十四条折》等奏折,深入分析了战后东北三省面临的危机形势,提出了综合治理黑龙江的基本思路。其中,程德全强调得最多也是用力最多且常抓不懈、持之以恒的一件事就是招民垦荒、迁民实边。自程担任直隶州知州、齐齐哈尔副都统时起,他就开始谋划如何加快黑龙江的开发。 为鼓励内地向黑龙江移民垦荒,程德全主张,不仅要免除开荒后一定年限之内的赋税,而且要为移民者提供免费交通服务,要在内地设立机构,“随时查有赴江人民确数,即由局员分给票照,先期禀明邮传部,转饬铁路各总办并招商总局,验明票照,一律放行”,并“准将所需路价轮船费概行豁免”[2]610。 为充实开垦黑龙江边地的移民群体,程德全甚至提出,可以将内地各省违法犯罪者中罪行较轻的,遣发黑龙江,“其家属愿随者听之。为奴人犯改为充当苦工五年,安置人贩则充当苦工一年,均于到配时,酌拨各地方官严加管束,俟年满后,察其人尚安静,酌拨边境设官处所,编入农籍,计口授田,俾其垦种。是国家不费一钱,数年之后,增出边氓,当可渐期繁盛。”为鼓励罪犯家属随同前往黑龙江,可“悉由官为资送。凡犯属及押解员役经过沿江沿海乘坐轮船及关内外火车,均请免价,以纾官力。”在他看来,如此做法“内地可省解配之劳,边疆则可得殖民之益”[2]613。可谓一举数得。 在程德全的大力倡导和积极推动下,黑龙江的垦荒和开发事业快速发展起来,一改此前呼吁多、行动少的冷清景象。以通肯地区为例:在光绪二十三年(1897)以前,虽已放荒多年,但“迁延年余,竟未放出一垧”。原因在于“旗交押租,民人承佃”的政策对老百姓没有什么吸引力。于是程德全改变办法,规定:对于旗营屯地,垦户认领后,因未交押租,需缴纳京钱六吊三百文,将地变为己产,所交京钱一部分交给旗户,一部分作为生息资本,解决失地旗户的生计问题。对于散户所领土地,除原交押租外,每垧另交京钱三吊一百五十文后,即变为私产。[2]80如此变通后,民人认领踊跃。 放荒招垦的成功推进,募集到了大量发展黑龙江各项事业所急需的宝贵资金。到1906年12月底,仅在郭尔罗斯、札赉特、杜尔伯特各蒙旗及通肯、巴拜等段并甘井子、讷谟尔河各处,就收进押租400多万两[2]593。据有关研究,前后共收押租五六百万两[3]。这在经济发展程度远远落后于内地的黑龙江省,是一笔为数不小的款项。新政期间,黑龙江地区新式教育的创办、实业活动的开展、官僚机构的日常运转等,经费赖此颇多。 第四,修筑铁路,捍卫东北边防主权。 发展经济,交通先行。在现代经济发展中,铁路的作用尤其不可忽视。程德全指出:“商业之盛衰,视乎运道之通塞。”[2]536其中铁路的重要性占有突出的位置。“国势之强弱,视乎商务之盛衰,而尤以铁路为命脉。”[2]321不仅如此,铁路在维护国家主权中也有其重要意义。“方今世界各国,咸以交通为国家命脉所关”[2]518。程德全清醒地认识到,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外国铁路修筑到哪里,也就意味着中国的权益丧失到哪里。对于经济落后、防务薄弱的黑龙江来说,情况就更是如此。他指出:“江省僻处极边,为东北屏蔽,而黑龙江城尤居形胜,乃自东清铁路开通,不独险要全失,而商货之流通,官家之转运,均仰息于人,一旦有故,则声息不通,坐困一隅。”因此,他明确指出:“非修铁路别无抵制之方,亦别无振兴商务之计。”[2]321 为了维护国家主权,抵御沙俄的侵略,程德全一再向清政府提出要自修铁路,但清政府的财政收支平衡早已为巨额的对外赔款所冲破,纵使内心欲有所作为,也无力为之。与此同时,沙皇俄国却在步步紧逼,由其控制的东清铁路公司一再提出要修筑由昂昂溪、哈尔滨向北的两条支线,连接省城、呼兰、瑷珲和绥化等城市。在这种情况下,程德全只好另想办法,自行筹集资金修筑铁路。在他的构想中,拟先修筑从哈尔滨江北马家船口起,北向呼兰,曲达绥化,直接黑龙江城的1 000多里干线,然后再修筑从对青山到呼兰、由昂昂溪车站至省城的两条支线。在他看来,“如此南北衔接一气,呼应自灵,商务之起色可翘足而待,即经营边防亦易措手矣”[2]322。 为免对俄交涉陷于被动,程德全于1907年奏准修筑齐昂铁路。经过两年的紧张施工,于1909年9月竣工,10月正式通车。该路总长虽只有50里,用的是只有1米宽的窄轨,而且因遭到俄国人的抵制,无法与中东铁路连接,因此使用价值不大,且运费高昂,但它是东三省第一条由中国人自己修筑的铁路,对于抵制沙俄在修筑铁路过程中大肆侵夺中国利权有着重要的意义。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