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恰当运用对比手法 《国语》叙事,有意识地做到将相关的人物、事件作对照,凸现其不同特点,或不同人物的行为、性格、心理,并借此揭示出深层内涵。晋文公重耳能得人心,晋惠公夷吾不受国人拥戴,对此,《国语》作者是用对比手法来刻画的。《晋语二》载:晋献公卒,时重耳在狄,夷吾在梁。秦穆公因秦、晋之好,极盼早日结束晋国的混乱局面,故想通过考察,判断二公子谁更应该得到秦国的帮助。于是派公子絷分别向重耳、夷吾吊丧,作者通过公子絷的观察,表现二人一个仁厚、诚实,一个虚假、贪鄙,品质、行为大不相同。公子絷向秦穆公一一作了禀报,秦穆公乃得出结论:“吾与公子重耳,重耳仁。再拜不稽首,不役为后也。起而哭,爱其父也。退而不私,不役于利也。”(28)虽然当时因重耳真心不愿因父丧而侥幸得国,立为国君的条件尚不成熟,故先立夷吾,但重耳最终胜利返国,成为一代贤君,证明秦穆公的考察和判断完全正确。 秦、晋韩之役,无论是战前两国的政治状况,还是战场上两军的对垒,都巧妙地运用了两相对照的手法,因而写得层次分明,并向读者揭示出深层次的内涵。战前,晋国先发生饥荒,秦穆公急晋民众之急,立即运粮过河,向晋赈灾。次年,秦国也遭饥灾,晋惠公却忘善背德,坐视不救。晋惠公六年,秦国获得丰收,粮食、军用充足。为讨伐晋惠公背信弃义、恩将仇报,秦举兵伐晋。晋惠公率师迎击,阵前用占卜决定选何人为公车戎右,卜兆显示用庆郑为吉兆。惠公不满意庆郑主张运粮赈秦灾,战前又指责晋国所为违背道德,因此不用他为戎右。韩简为惠公次车。惠公令韩简瞭望秦军,韩简向惠公报告说,“师少于我,斗士众”,“以君之出也处己,(注:己,秦也。处己,在梁依秦。)入也烦己,(注:为秦所立。)饥食其糴,三施而无报,故来。今又击之,秦莫不愠,晋莫不怠,斗士是故众”。极力写秦国在道义上占了上风,因此士气高昂,晋军却因在道义上应受谴责,“三施而无报”,士卒懈怠疲沓。秦穆公在阵前对晋国使者历数晋君之罪:“杀其内主,背其外赂,彼塞我施,若无天乎?若云有天,吾必胜之!”秦晋两军对阵,一方是师出有名,理直气壮,一方是各存歧见,号令不一,至此,战役的高潮出现了:“君(秦穆公)揖大夫就车,君鼓而进之。晋师溃,戎马泞而止。公号庆郑曰:‘载我!’庆郑曰:‘忘善而背德,又废吉卜,何我之载?郑之车不足以辱君避也!’梁由靡御韩简,辂秦公,将止之,庆郑曰:‘释来救君!’亦不克救,遂止于秦。(注:止,获也,为秦所获。)”(29)整个战役记述生动紧凑,议论更为精彩。尤其是通过对比双方的行为和议论的手法,揭示出政治上得道或失道,君臣上下能否同心同德,是决定战场上胜败的根本原因。 不但同卷中的记载可以作对比,不同卷中密切关联的事件、人物,也可以作对比叙述,这样做同样有利于揭示历史进程中的实质内涵,并增强历史著作的感染力。《吴语》和《越语》,都是记载春秋晚期吴越争霸这段历史,事件本来密切相关,《国语》作者在客观叙述史实的基础上,有意识对吴为何由胜利走向失败,越为何能够在失败中崛起并最后灭吴的盛衰变化原因进行对照。而作者尤为着重的,是吴王夫差和越王勾践如何对待身边大臣的谏议,因两人态度悬殊不同,最后结局便完全相异。当勾践遭到大败,退保于会稽山上,处于危厄之际,亲切地称呼身边大臣及国人为“我父兄昆弟及国子姓”,要求大家献出计谋,共同商议退吴兵、复越国的办法。大夫种献计,应向吴王卑词求和,勾践“执其手而与之谋”,完全采纳,由此演出了越国“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最终反败为胜的活剧。而夫差则因胜越而自恃强大,决定北上中原显其声威。在此紧急关头,伍子胥痛切进谏,要夫差以史为鉴,讲了楚灵王自恃强大,饰非拒谏,连年对陈、蔡、吴、越征伐,造成民众痛苦不堪,最后众叛亲离,自缢于沟壑的历史教训。他警告如果大举伐齐,越人将乘虚攻吴,到时就后悔莫及了。但夫差严责伍子胥年已老而“扰乱百度,以妖孽吴”,致使伍子胥愤而自杀!(30)《国语》作者详细记述勾践与夫差对臣下谏议截然不同的态度及其后果,目的是要说明国君是否开明纳谏、集中臣下的正确意见付诸实现,实为国家成败之关键这一深刻道理。作者为了强调此层意思,便将伍子胥如何忠诚进谏、提出正确的策略,作为《吴语》全篇的主线。至其篇末,在记载了一系列曲折复杂的事件之后,特意作了交待:“夫差将死,使人说于子胥,曰:‘使死者无知,则已矣。若其有知,吾何面目以见员也!’遂自杀。”同时作者又正面作了评论,说:越王勾践之能最终取胜,乃在于“唯能下其群臣,以集其谋故也”(31)。堪称画龙点睛之笔,意味深长。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