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古有历史原型吗? 盘古神话现象背后有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即盘古是真实的人或者说是有历史原型的人,还是说只是神,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想象中的神?要解决这个问题,我们不妨参照三皇五帝创世纪神话中关于人神关系的建构。 从文字、文献和口头传统的关系看,文字的出现并没有能够记录更久远的历史,更古老的历史只能保存于世代相传的口头传统中。口头文类中,只有神话能称得上人类史前文明百科全书。无论春秋时期的孔子试图复原唐尧虞舜的炎黄正统,还是汉代史学家司马迁以三皇五帝为起点重构中国编年史,只能将神话“杂取种种合一”,即把某些历史事件的主宰者归结到神话时代的人名或神名之下。 这里选择大禹为例,观察一下盘古作为神话人物名称的文化特征。 《史记》中关于禹的叙述,删除了其他神话文献或口头传说中关于“鲧复(腹)生禹”的记载,只从族谱关系的角度进行定位。例如,《本纪第二·夏》中说:“禹者,黄帝之玄孙而帝颛顼之孙也。禹之曾大父昌意及父鲧皆不得在帝位,为人臣。”《史记卷三·殷本纪第三》又记载“契长而佐禹治水有功”。这里,把商代王室的祖先契记述为禹的辅臣。如果再与其他文献神话、民俗神话中的大禹作对照不难发现,禹有时出现在西部羌族地区,有时在黄河下游开山治水,有时又到浙江会稽山并与涂山女子结婚,有时还出现在贵州布依族地区,成为布依族六月六祭祀的对象。大禹最为辉煌的业绩是定冀州、青州、豫州、扬州、徐州、梁州、雍州、兖州、荆州等九州之宏业,这也标志着统一国家观念的形成。 从上述诸多事件看,时间跨度之大,活动空间之广,绝非一个特定叫禹的人能力所能及的。依据古代族名的产生和使用规则,显然这里的“禹”是一个族称,即禹族。外族的人会把禹族所有的人都叫禹,如禹族派去治水的人所到之处,人们就说禹到此巡游;禹族的人死后为之建造坟墓,就称之为禹陵;有时禹族到过的地方也会命名一个与禹有关的名字。所以,今天在中国各地以禹命名的地名或风物很多,如禹山、禹河、禹城、禹井、禹王庙、禹门口、大禹渡、大禹陵等。有些可能是后人的杜撰,有些则确实与禹族有关。 无论神话中的“盘古”,还是三皇五帝等古帝王名称,大都与禹的情形相同。这些名称并非一个人的专指,而是以其命名的一个族称。该族成员的许多文化发明和英雄事迹都会归功于这个名称之下,因而就构成了一个集多种荣耀于一身的“箭垛式”神话人物名称。 对此,张光直《中国青铜时代》一书中提出,今天凡是有史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帝系姓》《晋语》《五帝德》《五帝本纪》与《三皇本纪》等古籍所载的古史是靠不住的,从黄帝到大禹的帝系是伪史。但如果辩证地思考就会存疑: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受众、有那么长的时间去认可和记忆这样的“伪史”?说到底,在出现龟甲兽骨记录文字的殷商或更早一些的年代之前,有了这些弥足珍贵的口头神话,才保留下一些历史的影子。如果单单从神话中人物名称及其事迹的关系看,常常自相矛盾。但倘若从神话创作和传承的目的、手段看,则是不可多得的“文化真实”,只不过是用一些错位的人物名称记述了历史上有价值的事件罢了。 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各民族公认的盘古,不是一个具体的神或人,而是一个文化符号。这个符号具有象征性,其本真价值就是各民族构想出的文化祖先或称文化英雄。无论祖先还是英雄,在不同的受众群体中当然会有不同的形象和含义。但不管怎样,一个没有传统文化的民族是一个没有历史根基的民族,一个没有文化英雄的民族会失去生命力和创造力。因此,我们可以认为,盘古是人,也是神,亦可以兼具半人半神的特征。这就是盘古多元一体的文化身份。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