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多贝中”又见于影印本《长编》卷447哲宗元祐五年八月庚申条及卷516元符二年九月壬辰条。内容分别为“明年,星多贝中以兵袭泾原,杀掠弓箭手数千人而去”。“夏国遣星多贝中、达克摩等三监军,率众助之,合十余万人”。同样的史料又分别见于《栾成后集》及《琬琰集》,只是“星多贝中”被记作“人多保忠”,标点本《长编》中分别作“人多保忠”、“仁多保忠”,“人多”即“仁多”。标点本《长编》卷331神宗元丰五年十一月乙巳条、卷319元丰四年十一月己丑条有“星多哩鼎”,两者同一人。其中卷319元丰四年十一月己丑条为“军行至天都山下营,西贼僭称南牟,内有七殿,其府库、馆舍皆已焚之。又至啰通州捕获间谍,审问得酋首威明、统军星多哩鼎人马辎重,与本司行营不远,寻勒将兵追袭,斩级千余,生擒百余人,掳牛羊孳畜万计”。又,《宋会要》兵14之19即“(元丰四年十一月)熙河路都大经制司言:军行至天都山下营,西贼僭称南牟,内有七殿,其府库、馆舍皆已焚之。又至罗逋川,追袭酋嵬名、统军人多丁,人马斩获千余,生擒百余人,掳牛羊孳畜万计。”两处内容事件完全一致,只是《宋会要》将“星多哩鼎”记为“人多丁”。标点本《长编》卷467哲宗元祐六年十月甲戌条枢密院上言,“夏国首领人多保忠,乃昔日丁之子,久据西南部落”。此“人多保忠”、“人多丁”即“星多保忠”或“星多贝中”、“星多丁”,“星多”即“人多”或“仁多”。 综上所考“星多贝中”当为清四库馆臣之改译,标点本《长编》卷331神宗元丰五年十一月乙巳条、卷319元丰四年十一月己丑条、卷407哲宗元祐二年十一二月丁未条皆未回改为宋译法,且卷407句读错误。 《长编》卷273神宗熙宁九年二月癸丑:“权知鄜州王文郁、通判麻元伯言,西界右厢把边头首耀密楚美以下三十余人乞纳土归顺。”《长编》卷506哲宗元符二年二月辛卯条记载:“枢密院言,河东经略司奏:‘投来西界伪钤辖耀密滂等,虽无文凭,缘有旧管蕃官指证不虚’。诏河东经略司依伪钤辖例补官及支赐。” 两处史料中“耀密”当为西夏姓氏,为西夏文献中的“药乜”之异译。“药乜”俄Дх2822《杂字·番姓名》第3个姓氏(俄6·138)。《凉州重修护国寺感通塔碑》中亦有:“庆寺监修都大勾当行宫三司正兼圣容寺感通塔两众提举律晶赐绯僧药乜永诠”。塔碑铭文中“永诠”小一号,以示“药乜”为姓氏。 《广韵》中“药”、“耀”皆以母字,音近。“乜”,《广韵》中释为“弥也切,上马明”,“密”美笔臻开三入质明,“乜”、“密”音近。另外,在宋代史料中“乜”、“密”经常互为异译,如族名“乜臼”即译为“密觉”,[8]所以,“耀密”即“药乜”,为西夏姓氏。 《长编》卷491哲宗绍圣四年九月丙辰记载:“熙河兰岷路经略司奏西界归附带牌天使穆纳僧格,法当补内殿崇班。诏穆纳僧格为系降敕榜后率先归顺首领,特与礼宾副使,充兰州部落子巡检,仍赐金带银器。” 此处“穆纳”为西夏姓氏,且为“谋宁”之改译。 “穆纳”见于《续通志·氏族略》即“穆纳氏,夏武功大夫穆纳好德、御史大夫穆纳光祖”。《续通志·氏族略》中“穆纳好德”、“穆纳光祖”摘录于《金史》,其中卷61《交聘表中》载:“(世宗大定二十一年)正月戊申朔,夏遣武功大夫谋宁好德、宣德郎郝处俊贺正旦。”卷62《交聘表下》有:“泰和六年十二月乙丑,夏御史大夫谋宁光祖、翰林学士张公甫封册。” 显然“穆纳”,为“谋宁”的清四库馆臣之改译,“穆纳僧格”在《长编》影印本及标点本中记法一致,所以,其中的“穆纳”亦出自清四库馆臣之手,标点本中未回改。 麻女(麻也、麻七)。 《长编》卷316神宗元丰四年九月庚戌记有:“种谔攻围米脂寨……擒其将都按官麻女阣多革等七人。”《长编》卷318神宗元丰四年十月丙寅:“种谔言:‘捕获西界伪枢密院都按官麻女喫多革,熟知兴、灵等州道路、粮窖处所,及十二监军司所管兵数。已补借职,军前驱使’”。 从时间逻辑及“种谔”、“都按官”等信息看,“麻女阣多革”即“麻女喫多革”。 麻也:《长编》卷318神宗元丰四年十月丙子条又记,种谔言:“蕃官三班差使麻也讹赏等,十月丙寅于西界德靖镇七里平山上,得西人谷窖大小百余所,约八万石,拨与转运司及河东转运司。” 麻七:《长编》卷319神宗元丰四年十一月甲申,种谔言:“蕃官借职刘良保、麻七讹赏二人为军向导,自绥德城出横山至夏州,水草丰足,及差使高福进指发官私窖谷,军粮充备,已补右班殿直。” 同为种谔上言,“德靖镇”与“绥德城横山”在地理上亦相符,所以为军向异的“麻也讹赏”、“麻七讹赏”当为同一人,“麻也”、“麻七”同名异译。 再者,《长编》卷318元丰四年十月丙子种谔言“麻也讹赏”于十月丙寅得“西人谷窖”及卷319元丰四年十一月甲申条“蕃官借职刘良保、麻七讹赏”为向导,指发西夏官私窑谷,又与卷318神宗元丰四年十月丙寅所记“麻女喫多革”在官职及事件上都相符,所以,“麻七讹赏”即“麻女喫多革”,其中的“麻女”、“麻七”、“麻也”字形相近。 “麻女”、“麻七”、“麻也”当皆为西夏姓氏“麻乜”之讹。“麻乜”,俄Дх2822《杂字·番姓名》中第38个姓氏(俄6·138)。 《榆林府志》卷47《折武恭克行神道碑阴》有:“麻乜族皇城使……”姓氏出族名。 《长编》卷510哲宗元符二年五月乙卯条记,河东经略司言:“靖化堡麻也族蕃官移曻元是衙头背嵬,投汉累为乡道,致获全胜。近随折可大讨荡,夺渡过河,率先立功,乞给与驿券。” “麻也族”所在“靖化堡”府州堡寨,地理上与上“麻乜”相符,疑为同一部族,“麻也”,“麻乜”之误。 所以,疑“麻女”、“麻七”、“麻也”与“麻也族”为“麻乜族”之误类似,亦可能为姓氏“麻乜”之形近讹字。 《宋史》卷446《朱昭传》中载:“其酋悟儿思齐介胄来,以毡盾自蔽,邀昭计事……思齐却盾而前,数宋朝失信。” 在人名“悟儿思齐”中,“思齐”有具体的含义,而“悟儿”则为不表达意义的音译字。这种构成,符合汉文翻译西夏人名时姓氏音译,人名意译的习惯,[4]P12前文的“人多保忠”、“谋宁好德”等即为此译法。另,西夏文《杂字·番姓名》中第54个姓氏被音译为“讹二”。[2]中古音中“悟”为疑母字,与“讹”同音,此“悟儿”亦当“讹二”,为西夏姓氏。 从以上考订我们可以看出,对汉文史料中西夏姓氏的甄别,既需要传统史料之间的仔细对比,又需要出土西夏(包括汉文与西夏文两类)文献的支撑。如果没有西夏文《义同》中的姓氏与其对应,将“冬至”定为姓氏是没有什么说服力的。同样,“耀密”、“悟儿”如果没有点校讹误,仅凭传统汉文典籍就将它说成是西夏姓氏,也恐怕有失严谨。姓氏如此,汉文史料中的其他专有名词如职官、地名、动植物名也应该如此。所以,在此希望学界在对汉文史料中有关名词术语做解释时,要充分认识到出土西夏文献的作用,毕竟西夏文献是西夏人自己的记录,很多的名词术语可能是汉文典籍的源出。 注释: ①“中”指《中国藏西夏文献》,“18”指册数,“87”指页码。 参考文献: [1]佟建荣.西夏番姓汉译再研究[J].民族研究.2013,(2):90-96. [2]王静如,李范文.西夏文《杂字》研究[J].西北民族研究.1997,(2):67-86. [3]韩萌晟.党项与西夏资料汇编[M].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2000. [4]史金波.西夏文化[M].吉林:吉林教育出版社.1986. [5][元]脱脱.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85. [6][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M].北京:中华书局.2004. [7]吴天墀.西夏史稿[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 (《中央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4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