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我们一直感觉学界讲外来的文明对于我们国内的影响比较多,但是我们自己的文明对其他文明的影响好像提的不是很多。 林:嗯,我们的文明对外国的影响也还是有很多。比如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日本,因为中国,当时可能对欧洲没什么影响,但是对中国文化圈,比如越南、朝鲜、日本。尤其是日本,对他们的影响比较大,当时的长安城对他们日本平安的这个里坊制的影响就很有影响啊,(他们的城市)都是按照中国的这个制度。尤其是那个古建筑结构,今天不是有学者写了一篇讲什么斗拱啊,这都是中国人发明的。然后日本开始有遣隋使、遣唐使来跟中国学。至于对西方的影响呢,那时候中国的领土呢比现在大,现在新疆最西边就是到喀什、伊犁,那时候一直能到吉尔吉斯斯坦。李白都是在中国出生的,在碎叶城,那个时候(碎叶城)是安西四镇的一个镇啊。然后还有他们今天早上讲到的那个西辽,哈剌契丹,也是在中亚,在八剌沙衮,也在碎叶附近,并不只是一个城,但是就在那附近。你看“契丹”这个词,在俄语、斯拉夫语中,把“中国”叫“Kitan”,就是来自“契丹”这个词,就是中国。这样的话题呢好多,你像咱们知道的火药、印刷术,在那个时代往西传,对西方的影响应该说是更大一些。 明:林老师,您经常往返于新疆和北京之间。在新疆大漠里面寻找好多古城,这让我们感觉比较神秘,您能给我们讲讲一些趣闻、异事吗。 林:这些神秘的地方去的人少,没有什么人能去。最开始还不是我去,是西方人。比如斯文?赫定。那时候呢他们主要是去西藏,青藏高原,他们觉得这个地方很难去,而且那时候地图上都没有这些地方的地理坐标,所以他们这样一开始还是为了要找到西藏。但是到西藏肯定要经过新疆啊,然后就发现楼兰城、和田、丹丹乌里克这些在大沙漠里的城市。所以中亚考古、西域考古就从他们开始,发掘了好多文物,这样(他们就把文物)给带走。 当然从我们的角度,(他们西方人)把咱们的文物都给盗掘了,都给弄走了。但是实际上它在客观上起一个什么作用呢?就等于在伦敦开了一个窗口介绍中国的文物。这样西方人就知道中国文明实际上不亚于埃及(文明)呀、两河(文明)呀,或者四大文明。为什么后来一下就讲六大文明呢,实际上也是因为这些文物大量的流出去,在世界各地的博物馆里面展出,这很重要啊。而且它们也很辉煌。你看最神奇的是什么呀,就是别的文明都是中断的,叫失落的文明,是吧?什么叫失落的文明,比如埃及,现在埃及领土里都是阿拉伯人,根本就不是古埃及人;两河(文明)也是,和它现在的居民一点关系都没有;中亚也是,中亚原来都是一些雅利安人,讲伊朗语的,或者是粟特人,现在这些都是突厥人。乌兹别克斯坦、哈萨克斯坦、土库曼斯坦,都是一些原来住在蒙古高原的那些人,逐渐地西迁到了中亚。但是中国不是,中国从有文字以来,起码从商代开始呀,(公元前)13世纪开始就有甲骨文,一直延续到现在。甲骨文和现在的文字体系完全是一样的。所以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例子,是世界文明发展的一个很重要的例子啊。 明:林老师您刚才也说,您中间又学了一些西域的古文字,现在研究的人数也比较少,能识读这些文字的人不多,您能讲讲您在这方面的研究吗。 林:当时西方探险家,在新疆除了挖出文物以外,还挖出了大量文书。这些文书用的字母都是印度文,或者叫犍陀罗文,就是巴基斯坦这个地方。但是那个语言都不认识,他们就做这个解读(工作)嘛。因为有好多是佛教的文书,从梵文或者印度的各种语言翻译成这个新疆的(语言),比如吐火罗语,或者中亚的粟特语。这样就有一个双语的文献可以帮助解读,因为解读文字,比如契丹文字不好解读就是因为它没有真正双语的文献。当然像(契丹文字的)墓志是有两种语言的,但是这两种语言的内容是不一样的。 这也很重要,因为原来我们研究新疆、西域或者中亚的历史都是根据汉族史官写的史书。汉族史官有他个人的立场,但是到底事实真正是怎么回事呢?肯定当地人还有另一套说法,是吧?我们研究历史还是要比较客观、比较科学。这些文献提供了很多这方面的资料。我后来为什么去学中亚地区的语言,我认为中国整个人文科学的现代化,在语言学这方面是很欠缺的,没有这方面的人才。这样人家(国外学者)就看不起我们的研究,就比如有人要研究殷墟却不懂甲骨文一样,那成什么了。所以我就下好大功夫研究这些东西。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