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中国考古学家很有信心 2015年7月,考古工作正式展开,工作地点就是编号为8N-11的贵族居址,面积约4000平方米,等级仅次于王宫,拟在五年内对其进行全面发掘并开展多学科综合研究。 2016年4月,考古队开始对北侧中心建筑进行解剖,并同时开始了对西侧北部建筑的正式发掘。在对西侧北部建筑的发掘过程中,不断有精美雕刻出土,包括与中国龙首酷似的羽蛇神头像、玉米神头像,象征太阳的十字花图案(玛雅语为kin)、抽象的蜈蚣头部图案,还有鸟爪、水滴、海贝图案等。西方在玛雅宇宙观中代表冥界,冥界的出入口是一片汪洋。该建筑的雕刻均与冥界景象以及玉米神和太阳神死后沉入冥界又重生的神话相关。 2016年7月,时任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所长王巍一行对科潘遗址进行考察,在洪都拉斯总统的见证下,与洪都拉斯人类学和历史学研究所签订合作协议,并与哈佛大学合作,达成在科潘遗址开展考古工作的意向。 “说实话,我们对科潘的发掘也是心里没底的。对于田野技术方面,我们有充分的信息,这些年国内田野技术发展很快,而且中国遗址非常复杂,挖过国内的大量史前遗址,其他遗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主要的担心是,我们对玛雅文明不熟悉。尤其是它的精神信仰体系。这甚至是一个最大的妨碍。" 虽然发掘的是洪都拉斯最重要的世界文化遗产,但洪都拉斯政府并不担心我们会对他们的遗产有何破坏,他们对中国考古学家充满信心。“这一方面是他们知道我们在田野工作方面的能力,相信考古学家的基本素质。另一方面,我们的队伍中,有经验丰富的洪都拉斯考古学家参与,他们和哈佛大学有过多年的合作,技术人员和工人,也都是在哈佛大学的项目中工作过多年的。” 费什也是强有力的学术后盾。作为玛雅的学术权威,他并没有对中国考古学家的学术能力有任何轻视。“他明白我们初次踏入玛雅世界,对这个文明的认识肯定非常浅显,但他相信我们的进入会给玛雅研究带来活力带来新的观察,他深信,只要让中国学者进入玛雅世界,在将来一定可以为玛雅文明研究做出自己的贡献。” 为此,他和哈佛大学的付罗文教授与哈佛燕京学社积极联系,促成哈佛燕京学社资助举办了为期10个月的中美洲文明培训班,招收了5名优秀的中国博士生,提供优厚待遇,在哈佛学习中美洲文明。哈佛燕京学社很痛快就批准了这个项目。他们以前主要是资助东亚学者到哈佛研究东亚文明的,现在,他们也认识到鼓励东亚学者研究世界其他地区文明也是重要的学术生长点。 “这方面,国内的一些学者反倒有很多疑虑,争议我们在没有玛雅文明研究专家的情况下,是不是应该涉足玛雅考古。其实,很多时候,等待万事俱备是不可能的,乘势而上,才能尽快取得突破。” “新的雕刻出土了,赶快问荷西,问费什,看书,查资料。交叉火炬雕刻的意义,龙头鸟的含义,黑曜石刀形雕刻的内涵等等,学起来如饥似渴,也如甘如饴。原来看过玛雅文明的文章和书,但纸上得来终觉浅,身在玛雅世界发掘,从自己发掘出的文物入手,深入了解玛雅文明,那种感受,那种领悟是读多少书都难以获得的。”李新伟又一次觉得自己的时间和知识储备不够用。 当然,技术上和学术上的争论还是有的。 第一个争论是新方法的使用。考古发掘的贵族院落,原来是石头建筑,后来倒塌了,像个小山包,满地倒塌的石块,里面有建筑台基内填充的石头,有砌墙的切割石,有雕刻部件,有陶片和石器等遗物。发掘之前,要把发掘区分割成2米见方的“探方”,一个一个探方清理。清理之前,要绘制每个探方的平面图,准确记录各类石块和遗物的位置。以前,绘图工作采用传统方法,要设立基线,用尺子测量每个石块和遗物的位置,照实物绘制。这是很繁重的工作,对于复杂的探方,一个熟练的绘图员加上一个助手,一天才能完成一个探方。 “我们在国内发掘中,已经广泛使用通过相片生成三维模型,再以探方正投影为底图描绘,再对照实物修改的办法绘制这样的平面图。我向荷西提出,也可以采用这个方法。他开始拒绝,说传统绘图法经过长时间的检验,也是洪都拉斯考古操作规程的一部分,难以更改。我们就先自己按照新方法,绘制了几个探方图,请荷西和绘图人员与传统方法绘制的图进行对比,终于说服他们使用新方法,极大提高了工作效率,也让他们打消了对中方考古学家发掘水平的疑虑。” 中国考古学家因为在国内发掘的经验,比较注意地层关系,对土色土质的记录和辨别。这个贵族居址是石头建筑,土层内夹杂大量石块,对地层分析造成困难。以前,科潘的工作注意建筑的结构,雕刻的拼合,也不太注意地层关系问题。“我们在发掘中发现,在台基的边缘部分能够保持比较好的地层,对于分析建筑的倒塌过程非常重要。为此,我多次和荷西讨论仔细纪录台基边缘地层的问题,最终他都接受了。” 玛雅人认为建筑有自己的死亡到重生的生命循环。他们会拆除旧建筑,等于杀死旧建筑,再在其废墟上覆盖新的台基,建筑新的建筑,等同于建筑的重生。因此,玛雅建筑经常如同俄罗斯套娃,最晚期的建筑下埋着多个时期的早期建筑。“了解这些早期建筑的情况,对讨论社会发展演变特别重要。但要用打隧道的方法,发掘起来很费事,分析起来也特别复杂,我因此和荷西就此发生的讨论也特别热烈。但就是在这样的讨论中,我们开始了真正的彼此了解,真正的惺惺相惜和相互尊重,彼此都打消了各种疑虑,进入到融洽合作的境界。” “洪都拉斯的考古遗址都保存得很好,一边的区域在进行考古,另外一边开发成旅游圣地,两不相扰,这个非常值得中国学习。”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