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起翰老,还要感谢他老人家曾以耄耋之年亲自为我的《现代化第一基石》一书作序。该书稿是我80年代承担国家青年项目的成果,有一段时间,翰老要我报告该项目的基本思路,以及每一部分的基本内容和资料来源,为此曾有过几次长谈。他像一位考核学生的师长,不时出考题测试你,如英国为什么能够实行货币地租,英国资本主义确立的标志和准确时间?又像一个平等的讨论者,默默倾听或问询,你可以提出和他不一样的看法,他并不在意。不过我从未想过请翰老作序,在80年代新旧衔接时期似这样做的还不多,所以当翰老提起“谁给你作序呀”这样的问题时我一片茫然,陈洪进先生笑着在旁提示说“还不请翰老作序呀”,我才恍然大悟,诚惶诚恐地表示感谢。当时的情景定格在我的脑海里,将近30年的时间过去了,仍记忆犹新,难以忘怀。我想有幸承蒙翰老教诲,纯属偶然;如果不是完全偶然的话,则归因于翰老博大的爱心——对学术的爱,对事业的爱,对他人的爱,一种超越世俗功利的爱心。他愿意帮助所有的人,一如当年献身拯救平民大众的革命事业。以后逐渐知道翰老漫长的一生中不知无私地帮助过多少人,而且承担下来的事情对于他并不都轻松。 翰老有许多高贵品质。他一生中经历了四个时代,[3]不论在哪个时代他都保持了自己的良知和本色,保持了对苦难一方的深切同情,且大道至简,知行合一,难能可贵。仅此一点,就足以令人肃然起敬。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像他一样扪心无愧,即使努力地去做也好。大节无亏,细行亦光彩。就我直接观察而言,翰老待人接物的方式,他的深厚的学养,对人——无论任何人——的真诚和尊重,令后辈汗颜。一次在翰老家谈话,保姆进来告知某某同志来访(时任某部副部长)。见此情景,我欲草草结束谈话,起身告辞。翰老认为我没有必要这样做,他说:新来的客人事先没有打招呼,而“我们是约定好的”!他坚持让我坐回原位,按计划继续我们的谈话,而请那位领导一直在客厅等候,此事印象极深。每次离开他家时,翰老都坚持送到门外,而且一定走到电梯亲自按亮电梯下行的电钮。 翰老是真诚严肃的,也是幽默的,率性的。我们谈话时他总是坐在大写字台的这一边,我坐在对面。一次谈得兴致高扬,为表示赞成我的一个观点,翰老竟站起来要与我对换座位,一定要我坐在他的大椅子上——印象中那是一个很舒服的大软椅。我当然不肯,他就佯装一脸严肃并很坚决地说,“你不坐过来,我就一直站着”!果然他就那样不妥协地站着。最后还是他的胞妹陈素雅女士过来打圆场,平时主要是她照顾翰老的生活起居。陈素雅女士虽然也是高龄但看起来优雅且健康。她劝我照翰老说的去做,“你不知道,谁也拗不过他,翰老就是一个老顽童!”一边说笑着扶翰老坐在我的椅子上,一边抚摸着他的前额为他整理头发,浓浓爱意,溢于言表。 李铁映同志主持的翰老百年华诞庆典在人民大会堂举行。那天早晨我先来到翰老家拜望。记得翰老见面问我是从天津来吗,吃早饭了没有?但不久又问同样的话,我发现翰老有些健忘了。家人热情招呼着与翰老合影,特意配上鲜花,因为那是一个特殊的日子。那是我与翰老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也是最后一次见翰老。那次大会上我听到了更多的方方面面的关于翰老一生的信息。[4] 翰老的精神深深地影响了周围所有的人——然而,受翰老精神影响的何止是他周围的人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