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次在京都大学,我却偶然看到王国维写录的巴黎所藏《唐写本切韵残卷》,石印线装一册。因为有三种残卷,故分三卷,在鱼尾标识出来。全书正文六十页,另有《跋》四页,一面(半页)十行,有“行款照原本”的说明,字体有力端正,页面干净整齐。卷三之末,署“巴黎国民图书馆藏唐写本《切韵》卷三。辛酉九月朔日写起。十九日写了共五十二页纸。国维。自二十日至二十三日以景照本校毕,又记”。辛酉九月朔日,是公历1921年10月1日。这就是说从10月1日起,王国维用了二十多天,抄写、校对巴黎所藏三种《切韵》残卷。但不知为什么他这里记的是写了“五十二页纸”,与稍后他对马衡说的“此书共六十页”(1921年12月8日致马衡,刘寅生、袁英光编《王国维全集·书信》,中华书局1984年)以及实际页数不符。 抄写《切韵》完毕,据赵万里编《王静安先生年谱》(台湾商务印书馆1978年)说,王国维是“增订旧文,为跋尾,书于写本后”。不过细读这篇《跋》,至少它的前半部分,都是在讲前面他抄写的三种《切韵》的情况。他说这三份残卷,第一种“当是陆法言原书”,写于初唐,第二、三种分别是“长孙讷言笺注本”和“长孙氏笺注本或其节本”,写于唐代开天之际,又说见到陆法言原书,证明他过去推测“陆韵次第必与唐韵相近”,是正确的。这些内容,还是很有针对性的。 倒是与《书巴黎国民图书馆所藏唐写本切韵后》相比,可以看到在稍后把它编入《观堂集林》时,王国维作了不少改动。上述几点结论并没有变,可是增加了音韵方面的举例和分析,最明显的,是删去了原来《跋》里的一整段文字。这段文字写在《跋》尾: 光绪戊申,余晤法国伯希和教授于京师,始知伯君所得敦煌古书中有五代刻本《切韵》,嗣闻英国斯坦因博士所得者更为完善,尚未知有唐写本也。辛壬以还,伯君所寄诸书写照本亦无此书。戊己间,上虞罗叔言参事与余先后遗书伯君索此书景照本,今岁秋伯君乃寄罗君于天津。罗君拟付工精印入《石室佚书》中,以选工集资之不易,余乃手写此本,先以行世。原本书迹颇草草,讹夺甚多,今悉仍其旧,盖其误处,世之稍读古书者,类能正之,至其佳处,后人百思不能到也。因记其大略如右。辛酉冬十一月初十日,海宁王国维书于海上寓居之永观堂。 这里说光绪戊申(1908)在北京初见伯希和时,他与罗振玉就知道伯希和手里有敦煌本《切韵》,可是伯希和一直没拿给他们看,直到辛酉年秋,在他们一再要求下,才把照片寄到天津,罗振玉本来要放在“鸣沙石室”系列出版,但一时筹集不到印刷费用,于是他“乃手写此本,先以行世”。最后所署十一月初十日,是公历1921年12月8日。 这一段文字,大概王国维认为无关文章宏旨,在将《唐写本切韵残卷跋》改题为《书巴黎国民图书馆所藏唐写本切韵后》、修订收入《观堂集林》时,全部删掉了。现在读到它,对于王国维写这篇文章的原委,才可以比较清楚。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