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时进的《欧罗巴国记》,是根据他本人与利玛窦在南京时的交谈而写成的。全书的内容可以分为以下四个方面: 1.关于利玛窦在南京活动的记载 利玛窦从1599年2月开始在南京居住了15个月。南京是明朝的陪都,权贵密聚,学者蜂附,这为利玛窦拓展在中国高层的活动空间创造了良好的条件。正是在南京,利玛窦进入了“中央一级的上层主流社会”,而在此之前,他只是活跃于“省一级”官员圈子之中。(41)利玛窦认为,南京就是此前上帝在梦中告诉他的“归宿”(42)。利玛窦在回忆录中,用了整整六章的篇幅叙述了他在南京的活动。(43)但在中文文献中,除了一些诗作(44)以及关于利玛窦世界地图的零星记载外,(45)目前所知的史料甚少。现代学者关于利玛窦在南京时期活动的许多著述,实际上只是用不同的方式改写利玛窦的信件及回忆录而已。因此,徐时进的《欧罗巴国记》,就为研究利玛窦在南京的活动提供了新的史料。 《欧罗巴国记》不仅保存了关于利玛窦在南京活动的一些资料,而且有的内容还可以在利玛窦自己的著述中找到印证,甚至补充了利玛窦的记载。例如,利玛窦说,他“自进入南京后,所穿的服装都是地地道道的儒服,这种服装穿起来使人显得极其正直”;“登门拜访的南京权贵便络绎不绝,与日俱增”。徐时进则说:“利生入中国,即束发加栉,即习汉音,能汉言,即攻次仲书”;(46)“其在金陵,多访视者,接之卑昂得体,出入肩舆随,童仆冠剑甚都”。浙江图书馆所藏《欧罗巴国记》抄本还有以下文字:“侍儿俱岭粤构得者。客至,具供诸蜜饵,制精美。”在利玛窦带入中国的欧洲器物中,最令中国人感到神奇的是自鸣钟、钢琴、三棱镜、圣母玛利亚画像。利玛窦自己说,当他于1598年初入北京时,在准备献给皇帝的礼物中,就“有钟表和一只中国人从未见过的羽键钢琴及两只三棱镜和一幅来自西班牙的圣母像”;当他于1599年入居南京时,他所携带的“礼物也成了人们的谈资……所有人都想见识一下被中国人称作自鸣钟的钟表,以及美丽的圣像、羽键钢琴、三棱镜和其他东西,这些东西在中国被传说得神乎其神”(47)。利玛窦自己于1599年8月从南京给欧洲的神父写信,请求多寄一些欧洲器物来,“如一些美丽的油画像、精印的印刷品、威尼斯生产的多彩三棱镜等,这些在意大利不值几文,但在中国可谓价值连城,我们可以当礼品呈献给中国皇帝或要人”(48)。不过,中国文献对于这些欧洲器物的记载并不多。(49)刘承范简略提到过圣母像、自鸣钟(“铜人刻漏”)和三棱镜(“奇石”),但语焉不详。顾起元虽然讲过利玛窦带入南京的圣母像、自鸣钟、三棱镜(“摩尼宝石”),(50)不过此书是利玛窦1601年到达北京后写成的,而且非常简略。这样,徐时进的《欧罗巴国记》是最早全面而清晰地介绍这些欧洲器物的中文著作。 徐时进说,利玛窦带来的钢琴“广尺六、七寸,长倍之,乃方函也。启函,见诸位置彩错,犹不辨为琴。其弦四十五,皆铜质,细如丝。鼓之,不按弦而按其旁之拍。声嘹呖雝喈,万籁相宣出丝间,市人至,皆谓之琴矣”。对于圣母像,徐时进这样描述说:“有像,描于玻璃板,宣色奇艳,如天际虹霓,国人绝贵。草工如写帝以端重,犹计寡韵不得趣。并写帝母,而抱帝于衿带间,气态如生,闪闪烁烁,可爱可畏。图尺许耳,云在国,直亦十金。”欧洲所制三棱镜,更令徐时进感到神奇,他写道:“又有一石,长数寸,似水晶,以横于目,仰视之,地面上物尽倒悬,而色鲜丽绝奇:凭高俯旷,睹逾远,逾奇。” 此外,根据徐时进的记叙,利玛窦带到南京的自鸣钟实际上有大、小两座,他所亲见的小自鸣钟,“钟悬以亭,亭制稍匾,高八寸,广六寸,钟有鸣刻者,有鸣时者。”利玛窦属于耶稣会,耶稣会通过多种经济活动,为利玛窦等传教士在中国的活动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经费。(51)不过,当时的中国人并不清楚利玛窦的资金来源,误以为利玛窦掌握了某种神秘的炼金术。对利玛窦产生过重要影响的瞿如夔,(52)最初就是因为想学习“这项超人的技术”而找到利玛窦的。(53)利玛窦于1599年来到南京后,人们同样有此疑问。徐时进为此还专门问过利玛窦,利玛窦回答说,他的资金是通过葡萄牙人(“佛郎机”)从广东寄来的。徐时进在《欧罗巴国记》中讲述道:“去国既久,橐应垂,又恭谨无旁,人疑有黄白术取充,而瞰室中无炉鼎。余问之,云其国人多游佛郎机,佛郎机时有往来粤东者,从彼却寄。”这样的记载,在其他著述中尚没出现过。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