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说陆象山于本心这个紧要处“藏了不说”,并引用禅诗“鸳鸯绣出从君看,莫把金针度与人”,将象山之学归于故弄玄虚之禅,也正是从概念分析的认知方式出发而得出的结论。 杨少涵 陆象山与朱熹在思想上互相激进,在学术上彼此砥砺,是中国哲学史上精神对话的典范。在鹅湖之会上,陆象山曾赋诗以“支离”一语酷评朱子之学。朱子则用一个形象比喻反唇相讥:“陆子静说道理,有个黑腰子。”还解释说:“其初说得澜翻,极是好听,少间到那紧处时,又却藏了不说,又别寻一个头绪澜翻起来,所以人都捉他那紧处不着。” 朱熹没有明言“黑腰子”指什么。不过,他另外一个相似的说法,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信息:“子静说话,常是两头明,中间暗。”这个“中间暗”与“黑腰子”显然是同一个意思。如果把“两头”弄清楚了,“中间暗”或“黑腰子”也就明确了。 这“两头”涉及象山之学的宗旨。象山之学是针对南宋时期的人欲横流、士风不振而发。南宋士人生命中最大的一件事,无疑是科举。科举制本是为了选拔俊杰之士,服务社稷民生,但科举制发展到南宋,“驯至其弊,于今已剧”,科举俨然成了士子改变命运、晋身要禄的独木桥,士子参加科举也只是为了博取一己功名,利好身家享受。 象山对此的担忧,体现在他的白鹿洞书院讲座中。此讲座承朱熹之邀,其主题是就《论语》“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讲明“义利之辨”的大义。士人读书,其志有二:志于义者是君子,志于利者即小人,志向不同,人格即判,所以“学者于此,当辨其志”。“志”就是动念之初的动机,一个人在动念之初就应当严格分清义利,象山称之为“辨志”,也就是义利之辨。这是象山之学的 “大纲维”、“总枢纽”(徐复观语),是其一生为学的宗旨。所以象山讲得痛快淋漓,毫不含糊,令听者莫不悚然动心,甚而流涕不已;当时天气微冷,朱熹竟也“汗出挥扇”。朱熹说象山“其初说得澜翻,极是好听”,是就象山义利之辨的演讲效果而言。所以“两头明”之两头也应是义与利两个方面,意指象山这两个方面认得清,讲得明。 但问题是,如何才能判断一个人的行为是志于义还是志于利?比如一个读书人,怎么证明他读书是为往圣继绝学,还是为一己之享受?象山认为,别人无法证明,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个“心”,象山根据孟子称之为“本心”。本心“是人之所以为人而与禽兽草木异焉者也”:本心发明,自然志于义,从而成其为一个真实的人,就成其为君子;本心蒙蔽,即是志于利,从而就成了禽兽草木,就成了小人。由此可见,本心其实就是义,而义即理,由此引出象山“心即理”的千古名言。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