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罪与非罪、此罪与彼罪的区别有深刻认识,即使律例上没有的情况,也能靠独家积累、师徒相传的先例成案写出判决,即使不能让当事双方心服口服,也可以使上司无刺可挑。 别以为这是小事,奏折师爷出身的晚清名臣左宗棠,在为湖南巡抚张亮基总理文案的时候,因办不好刑名案件屡遭刑部驳斥诘问,左大人时常垂头丧气、信心尽丧。直到他经人指点,再请上官另聘一位刑名师爷后,左大人才脱离苦海。 刑名师爷的专业性如此之高,甚至形成了著名品牌“绍兴师爷”,不但师徒传承,还发展成家族事业,绍兴府会稽县的陶家39人都曾游幕,蔚为壮观。 刑名师爷之外,还有专攻审核钱粮赋税、能找出藏在账本里的非法支出或亏空项目的“钱谷师爷”,核算收支出纳现金的“账房师爷”,起草奏折信函的“奏折师爷”、“书启师爷”,校阅试卷点选文章的“圈卷师爷”等,只有请不起,没有想不到。 同为士人出身的师爷,身价高,地位高,成为清朝临时工系统中的特殊分子。 身价是师爷作为高级临时工的显著标志。他们既然是县太爷的宾客朋友,那就不能像长随一样一年几两银子打发了。按照清代中前期的行情,普通奏折师爷的年薪从40两白银起跳,衙门中最重要的刑名师爷、钱谷师爷,年薪更达200两以上。 到嘉庆年间,出现了年薪过千两甚至达到2000两的刑名师爷,可以和知县一年的俸禄加养廉银比肩。简直是师爷拿了县太爷的收入做事,而县太爷得另外贪腐。 薪水之外,礼仪上的尊崇也是师爷身价的表现。县衙内的书吏、衙役、长随见之,要打千、下跪,师爷只用作揖即可。逢年过节凡有饮宴,还要请师爷坐在上座以示尊敬。连支付给师爷的薪水,都不能用寻常名称,而是循孔老夫子的例子,称之为“束脩(修音)”。 师爷既然如此精专清贵,为何还是属于临时工?这和他们的来历有关。在这个以士农工商为基础的社会里,师爷和县太爷一样,都是士子阶层。 他们当中,有的已经是秀才、举人,仍在孜孜以求博取功名,游幕不过是为了自食其力,并在糊口之余积攒经验。每逢科举之时,便要告假还乡一搏。也有屡试不第,已经弃绝仕途之想的,把师爷作为毕生的事业来经营。 更有进士出身,只是因为丁忧、解职等原因不能任官,不得已暂且拜师习幕以待将来的。也就是说,今天的师爷,很可能是明天的县太爷;曾经的师爷可能和县太爷同朝为官。前面提到过的汪辉祖,便是21岁入幕,46岁考取进士后又做了县官。 师爷与官员都是士子出身,有共同的道德认同和自我期许,不管真也好假也罢,多数师爷尤其是名师爷都以清廉尽职自居。连雍正皇帝也在谕旨中说幕宾“彼爱惜功名,自不敢任意苟且”,还要求将幕宾中“效力有年,果称厥职”报告吏部,以“议叙授之职位,以示砥砺”。师爷做好了,兴许还能谋得公务员正式编制。 清代名幕龚未斋自称“到馆之后,足不出户庭,身不离几席,慎往来所以远侮慢,戒应酬所以绝营求,而自早至三更,不使有片刻之暇,以期无负于己者无负于人”。 汪辉祖则说自己当师爷时,“所主者凡十四人,性情才略,不必尽同,言无不磊落光明,推诚相与,终始契合”。近人对此更是多有论述,搞出了不少关于“师爷文化”的大部头,甚至有以“刑名师爷的法治精神”为题的论文。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