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留给葛兆光这一代人的选择并不多。 1960年代初,10岁出头的葛兆光随父母从北京下放到贵州黔东南地区,初中毕业被上山下乡大潮裹挟去苗寨呆了三年多,差不多整个1970年代先后在砖瓦厂、农药厂和供销社当工人,直到国家恢复高考,才通过考上北大回到北京。1984年从北大中文系研究生毕业后,葛兆光去到扬州师院历史系,一待就是8年。1992年再度返京入清华,又15年后,回到出生地上海,组建复旦文史研究院,操劳6年,终于在去年6月辞去院长冗务。从1978年入北大中文系古典文献专业(这是当年北大在贵州招生的惟一一个名额)至今,从古代中国的宗教史研究到思想史研究,再到如今的“从周边看中国”,葛兆光只做了一件事:钻故纸堆。这一钻让他钻出了一部部厚重的学术著作:《禅宗与中国文化》、《道教与中国文化》、《中国思想史》、《宅兹中国——重建有关“中国”的历史论述》、《想象异域——读李朝朝鲜汉文燕行文献札记》……也让他的视力严重受损,历3次视网膜手术,勉强保住右眼。这样一位认真的学者,多年来以其扎实、严谨的治学态度,不断思考、开拓的问道精神,向学界、学人传递着坚定、沉稳的力量。 读书报:能否介绍下您今年的著作《想象异域——读李朝朝鲜汉文燕行文献札记》在国外获奖的情况? 葛兆光:《想象异域》这部书,获得东亚出版人协会的“2014PajuBookAward”中的“著作奖”(Writing Prize),10月初在韩国坡州举行了颁奖典礼。获奖本身不重要,但是,让我很高兴的是在韩国获奖,说明这本依据朝鲜汉文史料,讨论朝鲜燕行使者观察中国的著作,在韩国学界也得到认可。特别让我期待的是,目前一位韩国国立首尔大学的教授,正在翻译这部书,希望这本中国学者的书,能够引起韩国学界的反应。 读书报:从《禅宗与中国文化》,到中国思想史研究,再到“从周边看中国”,既反映了您治学研究的路径,也反映了您思考的路径。您怎么概括这条治学之路? 葛兆光:《禅宗与中国文化》是1986年出版的,我刚刚硕士研究生毕业两年,写得很不成熟。不过,这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文化热”大背景下的作品,主要反映的是那个时代对传统文化的一种复杂心情,也反映那个时代中国学者对禅宗历史与文化的矛盾看法。有人说,我每十年学术重心有一个转移,第一个十年是禅宗与道教,第二个十年是思想史,第三个十年是东亚与“中国”,也许有一点儿道理。不过,我更觉得“形势比人强”,从根本上说,这是学术情势转移,让我个人的学术重心在不断变化:先是八十年代“文化热”中形成的批判精神和理想主义,让我一进入学术世界,就有某种对政治、历史和文化的关怀,因此,总是试图通过传统宗教史研究表达对现实的看法;接着,是九十年代的中国巨变,让我不得不沉潜于学术,通过古代思想史研究来体现自己的思想批判,试图重新理解中国这个复杂的,也是不断变动的思想世界,究竟为什么是这样的而不是那样的;然后,则是面对中国在东亚的处境,研究这些来自周边、国际和内部的重重困境,究竟它的传统背景和历史渊源是什么?也希望反思,现在对我们这个“中国”,究竟应当怎样来重新认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