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报:您曾说过,思想史研究要在讨论中保持对现实的针对性,要能够诊断当下的思想问题。您认为您开拓的“从周边看中国”是对应了哪些现实问题?此一领域的研究对于观照今日之中国与周边又有何现实意义? 葛兆光:可能大家都知道,现在有关民族、疆域、宗教、国家和认同等等,是国际学界特别关注的话题,我们提倡“从周边看中国”的研究,就是在针对这些话题发言。但是,为什么是“周边”?第一,当然是因为“周边”尤其是日本、韩国、越南,在历史上与中国有很多传统共同性,也留下相当丰富的汉文史料,这些史料体现了“异域之眼”和“他者立场”;第二,中国过去最密切的联系在这个“周边”,而现在引起最多麻烦的也在这个“周边”,可是,很多中国人仍然沉湎在“天朝大国”的想象中,甚至不自觉地停留在类似“华夷之辨”的汉族中心主义的立场上,打破这种停留在历史迷思中的想象,让我们正视现实的周边,学习着从他们的角度看中国,理解他们对中国的立场和观念的变化,这对中国的自我理解也很重要;第三,由于中国的疆域、族群、文化和历史的不断变动,有的地方从“异域”变成“新疆”,有的地方从“内地”变成“外藩”,周边地域与民族,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国家”,或者何故成为“两个世界”,这是很值得研究的。你看现在乌克兰的克里米 亚、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加拿大的魁北克,出现的那么多问题,连类而及,难道不是我们应当注意的吗? 读书报:“从周边看中国”,您“看”到了什么? 葛兆光:简单地说,我看到的是,第一,十七世纪中叶,甚至更早的时代,所谓“朝贡体系”、所谓“汉字文化圈”,或者“中华天下帝国”已经逐渐崩溃,中国对于周边的文化优越感,其实,只是遥远的记忆,我们必须面对这个现实;第二,有关“中国”,有很多被“减法”减去的历史,在周边的眼睛中重新浮现,有很多“只缘身在此山中”,自己看不清楚的历史细节,被他者的眼睛看见并且记载下来。即使是作为中国明清史的资料,它们也相当宝贵。 读书报:《宅兹中国》出版后在学界引起不小的震动,《想象异域》也是,加上《朝鲜汉文燕行文献选编》、《越南汉文燕行文献集成》两套大型文献整理出版后,带动国内包括海外学界相关领域研究的变化有哪些? 葛兆光:究竟产生什么影响,我不太好说,总不能“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吧。但我感到很高兴的是,虽然它从来并没有被列入过什么“规划”或者“课题”,可是,由于我们一方面整理出版文献资料,一方面通过学术论著和国际学界互相对话,这些年来,“从周边看中国”这个说法,好像不断有国内外学者提起,这说明我们几年来的提倡和推动,还是有一定效果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