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为了让老百姓理解《圣谕广训》的精神,有些地方官员还专门编写了讲稿,不但在每条圣谕下节录了相关的律例、故事以及案例,而且力求写得通俗易懂;不仅措辞恳切,而且婆婆妈妈,以使老百姓通晓明了。有时,光是白话文还不算,更有用当地俚语来编写的讲稿,在地方人士编写的讲稿中,这种情形比较突出。例如,在广东宣讲《圣谕广训》的讲稿,就用粤语来写。实际上,也有被翻译成满文、蒙文之类的文本,因为那样的话,就可以在这些地区进行宣传和推广了。可以说,它构成了一整套宣讲《圣谕广训》的体系。 其三,清代老百姓的识字率不太高,因为教育不像现在这么普及。据说,当时的识字率大约在20%;妇女的识字率更低,估计不会超过10%。就此而言,宣传《圣谕广训》的讲稿写得再通俗,妇孺还是看不懂,怎么办呢?于是乎,有人就想出了办法,给圣谕配插图,以使妇孺能看,也方便识字者讲解。也就是说,妇孺看了插图,如果不懂的话,就会问识字者:这幅画里讲了什么?然后,识字者就可以解释给她们听。因此,给圣谕配上图像,既是为了便于传播皇帝的圣谕,也是为了便于宣传法律。例如,早在康熙年间,安徽省繁昌县的知县梁延年,每逢朔望之日召集士绅、百姓讲解圣谕,还给圣谕配了插图,即《圣谕像解》,受到了汀南总督和安徽巡抚的表彰,并上奏朝廷。 其四,不断宣讲《圣谕广训》,时间一久,难免令人腻味生厌。故而,设法“吸引”听众,乃是每一个宣讲者必须考虑的问题。在宣讲《圣谕广训》的实践中,一些民间作者以故事小说来演绎圣谕,其中还穿插了宗教报应的内容,受到了老百姓的欢迎。例如,晚清岭南著名的宣讲圣谕的作者邵彬儒,就编写了很多小说意味浓厚的讲稿,诸如《谏果回味》、《吉祥花》以及《俗话倾谈》等;其中,不乏宗教报应的内容。足见,以通俗化、故事化与宗教化的方式来演绎《圣谕广训》,无疑是吸引眼球的一个举措。宗教故事里的善恶报应,作为劝谕乡愚妇孺的手段,往往要比道德教条来得有效。汪辉祖在《学治臆说》卷下《敬土神》中说:“盖庸人妇稺,多不畏官法而畏神诛,且畏土神甚于畏庙祀之神。神不自灵,灵于事神者之心,即其畏神之一念,司土者为之扩而充之,俾知迁善改过,讵非神道设教之意乎?” 其五,在科举考试时,考生必须默写皇帝的圣谕。例如,钟毓龙在《科场回忆录》里写过一则故事,说是清代科考必须默写《圣谕广训》的某些条目,以检验考生平时是否熟读牢记。钟毓龙推测说:“当其初行时,想必人人熟读,然至余考时,则何尝熟读,并其书亦未之知。”结果,唯有夹带抄袭,交卷了事。实际上,宣讲《圣谕广训》同样逃不脱被地方官与老百姓“虚应故事”的命运。 综上,从终极意义上来讲,帝制中国是一个人治社会。然而,为了确保官僚机构的有效运作,为了避免官僚的滥权行为,为了维持民间社会的礼法秩序,皇帝和官僚对于法律宣传很是重视,并采取了多种措施。但宣传法律的意图,乃是希望臣民守法。至于皇帝本身,则不受礼法的严格约束。 (作者为中山大学法学院院长、教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