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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超级臣属”——区域性大贵族的崛起及其影响 随着“变态封建主义”的盛行与私家庇护制或扈从制的建构，国王的“区域性”大贵族——“超级臣属”(over-mighty subjects)日益崛起，(19)对王权的争夺与挑战趋于激烈。 较之于旧的封君封臣制，庇护制意味着人身依附关系有所松弛和封建效忠伦理准则的败坏。在通过“随扈合同”以金钱为纽带缔结的主从关系中，贵族领主对臣属的统属权并非是绝对的。随扈为了获取更多的金钱，时常同时与几个主人签订服务合同，或朝秦暮楚毁约去投向新主。1301年，威廉·得·格雷西被一个随扈告到普通法法庭，要求他兑现此前“随扈合同”的承诺，补发他5件罩袍，每件约值20先令。格雷西提出反诉，指责这个随扈拒绝随他去加斯科尼出征，而效忠了另一个主人，由此获得胜诉。(20)这种以金钱为基础的“契约”关系所具有的弹性，在政治危机时期常使随扈见风使舵，放弃忠诚。在兰开斯特伯爵托马斯被王军击败的前夜，部分随扈见王军势大纷纷放弃了对他的效忠与支持(21)。1399年2月，兰开斯特公爵冈特刚一去世，其大约50份“随扈合同”即被国王废止，其随扈也立即放弃了合同中效忠公爵后裔的承诺转而效忠国王(22)。这种以金钱为基础的“契约”联结起来的庇护制具有相当的伸缩性，造成主从关系极大的不稳定性，严重侵蚀了传统的封建效忠精神，对贵族扩展势力表面上看似极为不利。然而，在整个社会仍旧延续传统等级结构与对外战争接踵不断的大背景下，这些特性却为“超级臣属”的崛起提供了适合的社会土壤。当时的一些地位显赫、富可敌国的大贵族，正是充分利用这一态势，“滚雪球”似的聚集随扈，建构其以私家内府(household)为轴心、以“领主会议”(seigniorial council)为决策、行政、司法一体化之中枢的私家“政府”，进而通过这一“政府”的运作，组建私家军队，干预国家政治，形成王权难以驾驭的“区域性”大贵族——“超级臣属”。 拥有常备的私家军队，是这一时期“超级臣属”崛起的一大特征。中世纪前期，大贵族虽然可以利用其封君的权力召集封臣服兵役，但却有着役期的限制。因此，除了少数武装扈从外，大贵族并无常备的私家军队。而到了此时，“合同军”的征召和庇护制的形成，促使情况发生根本性的改变。本来，对王权而言，“合同军”招募，服役者为报酬志愿而来，避免了以往强制服役所带来的社会抱怨，也使役期不受传统封建习惯的限制，同时还减少了征召军队与支付给养的繁重负担。然而，由此一来，王权失去了对征召兵役的控制权，大贵族组建私家军队得以合法化。正是基于这一点，有人认为“变态封建主义不过是贵族野心通过私人武装的手段的扩张”(23)。据史家估计，1313-1314年，地位炙手可热的兰开斯特伯爵托马斯内府中，作为“随扈”的骑士与准骑士(esquire)人数有322名，这些人加上随从、马夫等，无疑是一支有规模的武装(24)。在1319年对苏格兰军队占领的伯威克实施包围的军事行动中，兰开斯特伯爵动用的马匹常在1000至1200多匹之间，据此可以推测，他动用的私家骑士及其随从、弓箭手、马夫应有1000多名(25)。私家军队使得托马斯花费甚大，每年支付的骑士领费用(Knight fee)达到1500到2000英镑，支付的土地年金(Land grant)也超过了1725英镑。(26) 理查德二世统治时，随着大贵族势力的膨胀，贵族私家武装更是流行。作为当时王国最显赫的“超级臣属”，兰开斯特公爵冈特不仅拥有庞大地产，而且自1377年开始，由于王权的赐予，在其领地中拥有任命兰开斯特郡之郡守、治安法官、为议会输送两名郡骑士代表的特权。他充分利用显赫权势，大力通过“庇护制”建构私家武装。其时，兰开斯特公爵的地产主要集中在约克郡、兰开斯特郡、北米德兰德地区，在其他郡也有不少地产。14世纪90年代，他的土地年收入达到12000英镑，如果再加上他所享有的在大陆卡斯提尔之督管特权的收益，可以多达20000英镑(27)。保存下来的“随扈合同”显示，冈特内府中的“随扈”有1名伯爵、3名男爵领主、83名骑士、122名准骑士(esquire)，这个数字不及该世纪初兰开斯特伯爵。不过，由于其随扈中有几位属于有地位的贵族，这些人能够容易招募到较多的武装，故而冈特拥有的私家军规模数量十分可观。据史家统计，1373年7月底，冈特指挥一支大约5000至6000人的军队向大陆加莱进军，其中有780名骑兵和800名马上弓弩手属于他的私家军队。(28)因此，他在这支队伍中的花费巨大，仅1393-1394年的一年中，就花费了3000英镑。(29)冈特之子——被流放的大贵族博林布鲁克的亨利也注重私家武装的组建。他在1399年夏回国武装篡位时，所依赖的就是大约300人的私家军队。登陆后，原兰开斯特家族的私家扈从约39人纷纷加入，这些人分别率领一个团队追随亨利。是年7月，亨利在约克郡支付了至少3000英镑的扈从薪水。(30) 到了15世纪尤其是亨利六世统治后期，由于王权的孱弱，“超级臣属”的权势迅速发展，约克公爵、沃威克伯爵、白金汉公爵、索尔兹伯里伯爵、诺森伯兰德伯爵等就是其中的代表。他们的大地产“跨州连郡”，收入丰厚，经济实力强大。例如，约克公爵的地产集中在约克郡、东盎格利亚和西部威尔士边区，甚至在爱尔兰也有不少。沃威克伯爵的地产集中在中西部各郡与威尔士边区。诺森伯兰德伯爵亨利·珀西的地产集中在诺森伯兰德、库博兰德(Cumberland)和约克郡。在年毛收入上，约克公爵为7000英镑，沃威克伯爵为5900英镑，白金汉公爵则为6300英镑。这些“超级臣属”不失时机地利用庇护制积极扩充武装，甚至将扩充的触角延伸到庄园农民。正如史家指出的那样，“主人越强势，以职位的形式适合于随扈的庇护范围就越大，能被召集来组成私家军队士兵的农业租户数量就越多”(31)。大贵族的随扈平时在地产中担任管家、百户长、庄园法庭法官，战时则组成武装团队出征，而且常常担任团队头目。大贵族通过这类人员召集庄园农民参战，对参战者临时提供食宿和薪水。由此，大贵族私家军队的作战人数战时往往增加好几倍。这种情况，尤以王国的北部、西部为甚。因为这些地区与苏格兰、威尔士相邻，时常发生战争，大贵族素有组织庄园农民参战的传统，国王为确保这些地区的安宁，也默认了这一习惯。此外，大贵族在这些地区拥有大量地产，容易招募大量的农民从军。由于平时和战时的武装人员身份、数量都有变动，难以精确地估计这一时期大贵族私家军队的数量，但在当时一些情况中仍可得窥一斑。有人估算，在1415年亨利五世对法国征战的10余万大军中，相当一部分来自贵族征调的各支私家武装，他们一般在50至500人之间。(32)亨利六世统治后期，作为王国的显赫大臣，拥有私家军队的大贵族常带领军队出入于重要的政治场合。在1450年5月召开的议会上，有300名武装随德汶伯爵前来出席，而跟随沃威克伯爵到会的则多达400名。1456年2月召开议会，因事态严峻，约克公爵和沃威克伯爵分别由身披全副盔甲的300名武装护送到会。1458年2月的议会，约克公爵率领约140名骑兵前来参会，这只是其私家军队的部分人马，而索尔兹伯里伯爵的随行队伍则拥有400名骑兵，包括80名骑士和准骑士。萨默塞特公爵则由200名骑兵陪同前来。(33)这种现象其实在14世纪就已出现，到此时则更为流行。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