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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天舒 1月7日发生的法国《查理周刊》遇袭事件震惊了世界。此次遇袭事件影响如此巨大,除了“恐怖袭击”血腥场面令人震惊外,更令人引起深思的是袭击《查理周刊》而被击毙的凶手,来自阿尔及利亚的新移民34岁的赛义德·库阿希和32岁的谢里夫·库阿希兄弟俩,他们作为在法国土生土长的穆斯林,又是在一个崇尚自由民主的社会长大,却为什么走上了极端道路? 二战后,随着欧洲殖民体系的崩溃和战后重建的需要,大量来自亚非拉地区的人口涌入欧洲,形成了一次次移民高潮,改变了欧洲的人口结构和文化景观。20世纪50至60年代,欧洲殖民主义体系的崩溃导致原欧洲殖民地人口大量进入欧洲。而进入法国的外来移民主要来自其在非洲马格里布地区的前殖民地国家特别是阿尔及利亚,这些国家又是传统上以信仰伊斯兰教为主的国家。60至70年代,欧洲的战后重建和经济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劳动力需求,进一步促使其向来自亚洲和非洲地区的移民主要是穆斯林移民敞开了大门,导致了大批穆斯林移民进入欧洲,其中就包括了法国。80年代后,欧洲一些国家虽然开始限制移民迁入,但出于人道主义原则实行家庭团聚政策,越来越多外国移民的家庭成员,依据家庭团聚政策纷纷来到欧洲。因此,家庭团聚移民成为穆斯林进入法国的主要形式。法国穆斯林的人数仍然持续增长。到了20世纪末,法国的穆斯林人口已经接近500万人,其中仅来自阿尔及利亚一国的穆斯林就有200万人之多。目前,法国的移民中穆斯林人口占比在欧洲主要国家中最高,大约在10%以上,其中,近一半已成法国公民,法国因此拥有欧洲最大的穆斯林群体。不过,因为文化差异和技能的缺失,移民大多从事的都是原住民不愿意从事的繁重工作,但获得的收入却相对微薄。 面对汹涌而至的移民,法国和多数欧洲国家实行的是多元文化主义政策。欧洲各国在推行多元文化主义政策时强调不同文化之间的相互尊重和宽容,包括允许使用少数族裔语言的媒体存在,支持他们的民族节日和庆典活动,允许建立宗教活动场所,甚至提供经济方面的支持,支持少数族裔具有本民族文化特征的各类活动以及为移民子女开办用本民族语言授课的专门学校等。 多元文化主义为人们描绘了一个多元文化和谐共存的美好图景,但其实践并不如其理论上描绘的那样美妙。比如法国在1981年社会党人密特朗上台之后,在移民问题上采取了相对宽松的政策,允许外来移民组织各种文化和宗教协会,实际上承认了多元文化的存在。但是,法国政府却不愿意出台明确承认少数民族的政策,1991年发表的《关于融合建议》给出的解释是,法国并不否认少数民族的存在,但是认为承认少数民族则暗含着某种歧视性态度,并认为传统的平等原则、承认个人权利以及非歧视性原则能够更好地保证每个个体的自由和机会。到90年代,以“国民阵线”为代表的右翼势力的发展使得多元文化政策流于表面。比如提倡“语言的多样性”,其实质是为了便于这些移民以及他们的后代能方便地迁回到他们自己的祖国。而“9·11”之后,法国对移民特别是穆斯林的政策则明显收紧。2003年,法国总统希拉克颁布法律,不允许公立学校内出现任何宗教性标志物,比如伊斯兰头巾。 在几十年前,多元文化主义曾是欧洲各国政府倡导的新兴事物,但进入21世纪后,多元文化主义不断受到攻击。自2011年以来,包括法国在内的欧洲多国领导人都宣布了多元文化政策的失败。在多元文化主义政策失败的同时,欧洲移民社会冲突也在加剧。在民间则出现了移民特别是穆斯林移民的抗争以及针对穆斯林的暴力行为。2013年5月,一名英国士兵在伦敦街头被伊斯兰极端分子杀害,行凶者表示要为英国军队在海外杀害的穆斯林复仇,而他是一位穆斯林二代移民。这一事件不由得使人想起2005年伦敦地铁爆炸案和2006年法国巴黎骚乱,这两次事件均为穆斯林移民对主流社会的抗争。 按照自由、平等、民主的理念,欧洲多元文化主义不应遭受挫折和失败。实际上,欧洲只是把多元文化主义政策作为满足经济发展的一种策略,并没有从经济和政治层面上切实解决外来移民问题。因此,欧洲在对待移民的问题上,未能真正做到自由、平等、民主。欧洲在接收移民时,把接收信奉基督教和天主教的东欧移民作为首选,而最不愿意接收的就是穆斯林。不过,在经历了此次《查理周刊》袭击事件之后,更多法国人在支持言论自由之余,也开始反思对穆斯林的态度和政策。确实应该看到,对于出生于法国的二代、三代移民来说,他们具有不同于父辈的权利意识。他们是在欧洲自由平等理念的熏陶下成长起来的,他们必然希望能融入法国社会,要求各项自由平等权利。但由于在语言、宗教和生活习俗方面的差异让他们无法有效地融入主体社会当中,而且,他们也不可能回到父辈的母国。这样一种认同危机和个人遭遇上的无能为力,就成了极端化最有利的温床。 一言以蔽之,当前欧洲脆弱的多元文化主义面临一种两难困境:既希望通过多元文化主义,允许移民保持自身文化来增强欧洲的吸引力,以换取移民的忠诚和贡献；又将移民群体与本土居民疏离,从而保护欧洲文化不失去自身地位和文化认同。在这种困境下,欧洲移民社会冲突不断发生。因此,要解决外来移民问题,只有通过文化宽容走向文化团结,实现文化对话与价值整合,同时从政治经济上采取措施,实现种族平等,给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人更多的机会,才能防止极端分子利用民族感情和文化来从事恐怖活动。 (作者系华东政法大学政治学研究所副所长)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