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深处的少林寺中,初祖达摩大师独处一室,面壁端坐己多日了,慧可禅师知道,大师又在思念那远在西域的南天竺国,思念雪山下日夜流淌的恒河,思念菩提树下大理石的寺庙,思念法门中的婆罗门和香至宫中的王兄。那年乘舟渡海东来,在南海边的一个半岛上岸,被南朝的梁武王请到了金陵,因机缘不合,一苇渡江,躲开了梁武王的追兵。到嵩山面壁九年,立地成佛。后到少林寺里传经讲道,修身习武,已有三十春秋。 该走了,中国还有多少高山名川没有留下自己的足迹,中国还有多少文化礼仪自己还不曾熟悉,行走千里路,读万卷书,是离开少林寺的时候了。 要离开震旦,但决不可走漏消息,北魏的君主会留他,指望他世世代代为哀家的子孙歌功颂经;南朝的皇帝会拦住他,错过了一回,难道还要错过第二次。 细心的慧可禅师安排好了一切,坐化的烟火足已掩盖世人的耳目,一口纯正的汉音完全可以以假乱真。一裟一钵足矣,达摩大师悄然起程了,躲开了世俗的繁华市镇,饱览了神奇的山水风情,登华山,上武当,经襄樊,走当阳,一路披星戴月,风餐露宿,来到了长江古渡口,此次不再一苇渡江,要挂白帆,乘长风,一叶扁舟渡长江,入洞庭,溯湘水,走桂林,从儋州出海回天竺。 不料舟近洞庭湖,忽风雨大作,疾雷驱雨,彻夜不休,年荒地僻,进退维谷。年轻的船夫逆风支篙,苦苦支撑,大师舟中听雨,默默念佛。 天欲晓,风息雨止,一夜风雨,带来金色的黎明。舟前一山如画,云雾缥缈,时散时聚;枫江兰渚,白帆点点,渔唱互答。大师问:“此山何名?” 船夫答:“澧阳彰观山也。”又问:“此水何名?”船夫答:“旧武陵江,今澧水也。” 船夫一夜辛苦未眠,此刻早已酣息。达摩大师舍舟登岸,山前有洲如月,怪石鳞立,水涯可坐。进山见两峰夹谷,万松如城;远山近林,绿树莽莽;溪涧回环,清泉冽冽。大师溯溪缓缓而行,一路绿荫偃溪,时有田畴,有带笠者,野歌而归。行三四里,溪水尽头有一潭碧水,清澈照人。潭后有石径通幽,步趿而上,见林中有古松一株,围有十尺,遮天敝日,郁郁葱葱。松下茅屋泥墙,宛如农家,香烟缭绕,梵音不绝。僧出寺肃客,见来者连鬓虬髯、秃发褐眼,脚着一只芒鞋,初见甚奇,置茶后,笑问客从何处来,大师未语,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僧大惊。 僧原本一介书生,出身世家,自幼饱读诗书,阅尽人世,深感黄老之道,高推玄奥,但未极尽宇宙人生之妙理,于是放弃世间的学问,进山结庐修行。几十年身似枯木,心如古井。孓然一身,青灯照壁。苦心研修大小乘得佛学教义,终有成果。今日见到西方真佛,顿时肃然起敬,热泪纵横,忙行大礼,参拜大师。 不知是达摩大师见僧一心向佛,为之所动,还是一时贪念洞庭湖的湖光山色,竟收下了这东土最后一个法嗣,在寺驻赐下来。 达摩大师在寺终日默行禅道,传灯妙理、很少出门,偶尔外出云游,一般也是去武陵山的深处,数月才归。常常见大师面壁端坐,并不加以教诲,僧也终日不离其身,一心精进,不敢有一丝懈怠。即使是大雪纷飞的寒冬,也彻夜立正侍侯在达摩大师身旁,直到天明。大师为之动,说:“修持之法,须摒弃一切的外缘,做到内心没有喘息波动的程度。歇下来此心犹如墙壁一样,截住内外出入往来的妄动,便可由此而人道。”又告诫他:“须以《愣伽经》来印证自己修悟的功夫与见地。”僧如醍醐灌顶,顿有所悟。 洞中方一日,世上又十年,算来达摩大师已有140多岁了。大师要走了,僧知道再也留不住了,只好默默地替大师打点行李,买舟南下,且行且居,大师是沿途为行人启示业果,指点迷航,僧跟随大师,一路小心侍侯,聆听教诲。三年后终于来到南海边,眼望大师扬帆而去。偈云: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数年后,僧回寺中,遵师嘱,隐居深山,白天从事劳作,夜间静坐习禅,后来在寺前松下双手合掌,安然而逝,此时也是百岁高龄。山中樵夫说,僧灭度时,鹤发童颜,双目微闭,白虹贯日,百鸟悲鸣。 僧法嗣甚少,且清化绝俗,处世低调,一心传法,源远流长。唐初,广澄禅师为该寺易名古大同寺。此时澧水两岸,寺庙林立,钟磬相闻,名僧辈出,禅风大振,从此开创了中国佛教新的境地,中国禅宗一门五家,有三家源出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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