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是一个好老师啊!”她对他说,“现在该轮到我教你点什么了。” 芭莎拿起一本好看的画儿书,叫他看书上的房子、鱼、政治家的照片、鹦鹉、奇怪的动物、花和各种各样的东西。这些都使沙尔芒觉得好玩儿。 “你看,下边都有解释,你念一念。” “我不会念。”沙尔芒说。 “我教你念,我当你的小老师。” “不!”顽固的王子回答,“我不喜欢念,我的那些老师真叫人心烦。” “那好,可是我不是老师,你看这是一个‘A’,一个多么好看的‘A’字啊!你念‘A’!” “不,我从来就不说‘A’字。”王子皱着眉头说。 “为了让我高兴,你念啊!” “不!就不念,够了,够了,我从来不喜欢别人违背我的意思。” “先生,一个有礼貌的男人是不拒绝女人的要求的。” “我就是要拒绝那些穿裙子的魔鬼。”王子傲慢他说,“你让我安静一会儿好不好,我不再喜欢你了。从现在起,你叫我少爷!” “沙尔芒少爷,或者少爷沙尔芒,你念,不念就得说为什么!”芭莎气红了脸说。 “我不念!” “你不念?你说三遍念不念。” “不念,不念,就是不念!” 芭莎举起手,噼!啪!就是两个耳光,国王的儿子挨了打,受了侮辱。 从前人们就说芭莎全身没有一个地方不聪明,一直聪明到手指尖儿,看来一点也不错。只是开始的时候,她太认真了,其实,对像王子那样的孩子就不应该有笑脸。 沙尔芒出乎意料地挨了打,脸色苍白,浑身发抖,脸涨得绯红,眼角滚出了两颗泪珠。芭莎看他这副样子,也有点怕了。小王子作了很大努力,尽最大的可能忍耐着,突然,他用委屈的声音轻轻地发出了一声:“A!”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仅仅用了一天,他就学会了字母表上的二十四个字母。一个星期以后,他已经拼读得很流利了。从此以后,人们常常看到小王子坐在那儿用功看书。 谁最高兴呢?当然是比扎尔国王。他吻了芭莎的面颊,他希望芭莎永远留在他和他儿子的身边。国王很藐视他的那些朝臣,而把芭莎看作他的朋友和参谋。 沙尔芒很不高兴,一直不说话。但是,他学会了他的小老师教给他的一切东西。不久以后,他重新开始听从前的三个老师的课了。沙尔芒表现得又聪明又听话,使他的三个老师感到非常吃惊。他把语法背得那么熟,甚至连教他的神甫都偶然怀疑地问自己:他从来没有弄懂这些语法,那么背诵得这样熟到底有什么用处呢? 每天晚上沙尔芒同样认真地听哲学家讲课。他讲的那些东西,恰好和早上神甫讲的完全相反。但是,在沙尔芒所有的老师中间,他比较不讨厌的是那位军官。军官的名字叫巴伊耐特①,他真算得上是一位机智的战略家,他说起话来好像古代人一样,也许只有一点点小的差别。他用拉丁语说: “我是一个人,我最懂得应该尽一切可能去帮助那些可怜的人。” 正是这位军官教会了沙尔芒怎样穿军人的制服,怎样扣绑腿上的扣子;也正是这位老师告诉沙尔芒一个王子最重要的功课是军事课;他还告诉他政治的意义就是:为了打仗而阅乒,为了阅兵而打仗。虽然比扎尔国王可能不同意这些观点,但是他对儿子的未来充满着希望,每当沙尔芒有一点进步,他都高兴极了。他绝不想干涉家庭教师对儿子的教育,因为这个教育曾经中断过很久,也使他失望过很久。国王常对儿子说。 “孩子,不要忘记,你应该用你的一切来报答芭莎。” 当国王说这些话的时候,芭莎高兴得脸都涨红了,她温情地看着年轻的王子。虽然芭莎很聪明,但是她爱上了王子,这是一个错误。沙尔芒却只是冷冷地回答国王,学知识只不过是一个王子应有的品德。总有一天芭莎会明白,她的学生的确什么都没有忘记,他把一切都记在心里了。 四芭莎的婚礼 当沙尔芒王子长到十七岁的时候,比扎尔国王老了,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他非常希望儿子能在他死以前结婚。一天早上,沙尔芒去对国王说: “父亲,我考虑了很久您对我说过的话,是您给了我生命,但是芭莎为我做了更多的事情。她打开了我的心灵和智慧。只有一种方法可以偿还我欠下她的债,那就是娶她作妻子,我特意来请求您替我向芭莎求婚。” “我亲爱的孩子。”比扎尔说,“你的这个打算是受人尊敬的。芭莎不是皇族,一般情况下我是不会选她给你做王后的。但是,当我想到她的品德、她的功劳,特别是想到她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我就完全忘记了等级的偏见。 芭莎有着王后的灵魂,她应该和你一起来继承王位。也许有入说你的婚事不称心,或者像我一样还有等级的偏见,但绝大多数人是会理解你的。因为在我们艾博福尔国,人们是看重智慧和善良的品质的。能找到一个聪明的能了解你爱你的妻子,那是最幸福的了。明天你们就可以举行订婚仪式,两年以后就可以结婚。” 婚礼举行的日期比国王所预料的还要早。因为在这次谈话以后不到十五个月,比扎尔国王就因心力衰竭而死去了。他是个兢兢业业的国王,也正是 繁杂的国事把他累死的,他去世的时候只有侯爵夫人和芭莎伤心地哭了很 久,因为国王是她们的朋友和恩人。沙尔芒王子虽然不能算一个坏儿子,但 是国事的操劳使他分心而忘记了悲伤。整个宫廷都在等待着新的统治者,因 为老国王离开这个世界也再不能为人民做好事了,所以人们也就不再想着他 了。孝顺的王子举行了隆重的葬礼来悼念死去的父王,接着就庆贺自己的婚 礼。婚礼是那样隆重和热烈,它吸引了全艾博福尔国的善良的人民:捐税增 加了一倍,但是把钱用在这么高贵的地方,谁还会可惜呢?人们从四面八方 赶来瞻仰新国王和王后。相貌的美与丑是天生的,但是善良的品德打动了所 有人的心。无休止的晚宴,无休止的演说,赞美诗比演说更冗长。一句话, 这是一个无可比拟的盛大节日。半年以后,人们还念念不忘地谈论着这件事。 晚上,沙尔芒王子以一种十分冷淡的态度挽着芭莎的手臂,芭莎像希腊 神话中的青春女神一样,娇羞可爱。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王子把她送到城 堡尽头的一个楼上。芭莎走进去一看,立刻惊奇和害怕起来:屋子又黑又小, 窗户上钉着铁条,门上是粗粗的门闩和一把大锁。 “这是什么地方?”芭莎问,“这像一座监狱!” 王子用可怕的目光注视着芭莎,回答说:“这是一座监狱,在你走进坟 墓之前,你永远也别想出去了!” “我的朋友,不要恫吓我,”芭莎微笑着说,“我难道是不知犯了什么 罪的罪人吗?我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值得你用这种手段来威胁我!” “你太健忘了,”沙尔芒回答,“侮辱人的人全不介意,可是受侮辱的 人是不会轻易忘掉的。” “沙尔芒,”芭莎非常生气他说,“你不过是重复了我早就听厌了的演 说词中的句子。今天你没有什么别的好听一点儿的话要对我说吗?” “小姐,”国王大声喊道,“你忘记你以前叫我吃的苦头了,我可一直 没有忘记。你要知道,娶你作妻子就是为了要你的命,就是为了让你赎你过 去所犯的叛逆之罪。” 年轻的芭莎倔强地回答:“看上去你像那蓝胡子强盗①,可是我并不怕你。 我警告你,我很了解你。要是你还继续搞这个恶作剧,那我就不只打你一个 耳光。在我走进你的屋子之前,我要打你三个耳光,我发誓。快让我出去! 否则,我说话是算数的。” “你发誓吧,夫人。”国王见芭莎没有被吓唬住,便生气地大叫起来。 “我接受你的誓言。我也发誓,谁要是再让你打三个耳光谁就是胆小鬼。这 个耻辱只能用血来洗干净,你要是不敢再打我三个耳光,你就别想进洞房。 哼!谁笑在最后,谁笑得最好!” 这时候,一个留着胡子、样子很凶的看守走了进来,一下子把王后推到 一张破木床前面,然后把门锁上。其实,这都是为了恫吓这个无辜者的。监 狱离开人们很远,假如芭莎哭叫起来,人们也不会听到的。沙尔芒远远地离 开了这个死一样寂静的地方以后,他的狂怒仍然不能平息。他早就决定用这 种严厉的办法来惩处敢于冒犯他的这个傲慢的人了。可以说,复仇是国王们 的一种癖好。 两小时以后,通过一只可靠的手,侯爵夫人收到了一张小纸条儿。这张小纸条儿向她报告了她侄孙女儿的不幸遭遇。这张纸条儿是怎么传递过去的呢?我知道。但是,我不想出卖任何人。如果偶然碰到一个善良的看守,那就应该保护他,不出卖他。因为这样正直的好人是很少的,而且一天比一天少。 五惊人的事件 第二天,报纸上宣布:在举行婚礼的当天晚上,王后得了疯病,而且几乎是没有希望治好了。当宫廷里的人回忆起前一天晚上的情景时,几乎都觉得她的神态不正常。因此这一条消息并没有使人感到惊讶。大家都同情国王。 而国王对人们的慰问,却抱着冷淡和不自然的态度。也许是忧愁使王子变得闷闷不乐了。但是,当高斯道尔侯爵夫人看过他以后,他的忧愁似乎大大地减轻了。 好心的老太太非常难过。她虽然很想去看她的侄孙女儿,但是,她说她年纪太大了,身体衰弱,经不起刺激,所以恳求国王不要叫她去看那个痛苦的场面。沙尔芒温情地拥抱了老太太,接着老太太就告辞了。临走的时候她说她对国王充满信任和期望,同时也相信宫里最有名的大夫一定会把她侄孙女儿的病治好的。 老太太刚出去,大夫就伏在国王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话,国王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会意的微笑。侯爵夫人这一关通过了,就再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这个仇算是报了。 现在我们再来说说这位大夫。他名叫魏德尔斯特,是个赫赫有名的人物。 他生在松若国,但很早就离开了家乡,到艾博福尔国来找生财之道。因为他太聪明了,所以财产反倒从他手中跑掉了,他在著名的路桑莫拜尔大学学了五年,在这五年之中,学了二十五种医学理论。正由于受了这样高深的教育,所以他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一切都是不可动摇的。他说他自己有一个普通士兵的豪爽性格。有时他喜欢发誓,特别是在女人面前。他的粗野的性格使他总是站在强者一边,而且总是那么俯首帖耳,绝不发表反对的意见。 那位可怜的王后正是落到由他廉洁的双手所设下的圈套中了。 王后被囚禁起来已经三天,城里的人已不再拿这件事作为谈话的主题了。一天早上,看守突然跑到国王面前,跪在地上用颤抖的声音说: “尊敬的国王,昨天夜里,王后失踪了。你惩罚我吧,就是砍掉我的脑袋也行。” “你说什么?!”国王的脸都变白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座房子周围都钉上了铁栅栏。” “是的,国王。”看守说,“这是不可能的,肯定是不可能的。铁栅栏没有动,墙是好好的,门闩和铁锁也没有动过。但是,可能有妖术的人从墙上爬过去,使人看不出痕迹。谁知道女犯人是不是这种会妖术的人呢?人们从来就不知道她的来历。” 国王派人把大夫找来。大夫很精明,他是不相信妖术的。他仔细察看了铁栅栏和围墙,又审问了看守,然而,一切都没有用。国王派了亲信到城里各处去打听消息,又对侯爵夫人进行监视,因为大夫总是怀疑她。过了八天,还是没有结果,侦查只好告一段落。看守也被撤了职。这个看守名叫哈山布尔,因为他知道很多宫廷里的秘密,国王也还用得着他。他虽然被撤职,但还是留下来当了城堡的守门人。哈山布尔也想找机会报复,所以就同意了。 哈山布尔不满意自己的遭遇,所以非常恨这个大夫。他监视着大夫的行动,三天之内留难了他六次,而且想办法使他对王后的怀疑和猜测渐渐地淡漠下来。 又过了一个星期,渔夫们把王后的裙子和大衣送到了宫里。是海浪把这些遗物冲到沙滩上被渔人们拾到的。衣服上沾满了沙子和海水的泡沫。当人们看到国王的悲伤和侯爵夫人的眼泪以后,就再也不怀疑王后是跳海淹死的了。不久,宫廷里举行了国务会议,人们都顺乎情理地确认王后已经死了,国王成了鳏夫。并且同样顺乎情理地决定请求国王陛下,“为了人民的利益” 克制哀伤,尽早再娶,以便使这个王朝继续存在下去。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