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魏德尔斯特阁下一个小时以前就出去了。 “谁问你魏德尔斯特,”国王大喊起来,“我是问刚才侮辱我的那个坏蛋跑到哪儿去了?” 哈山布尔无可奈何地看着国王,然后仰头向天叹了一口气。 “有一个人从这个门里出去了。这个门是通你的房间的,”国王说,“他是怎么进来的?他又是怎么跑出去的?” “陛下,我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的岗位,我谁也没有看见呀!” “我说的是刚才有一个人在我的房间里。” “陛下,您是从来不会错的。如果刚才有人在这儿,他现在一定还在。 难道他会飞出去呜?要不然就是您在做梦吧!” “傻瓜!你看我是像做梦的样子吗!这盏灯难道会是我自己打翻在地上的吗!这个命令难道是我自己撕碎的吗!” “陛下,我只不过是一条蠢虫。但是上帝早就告诉过我,叫我绝不能欺骗我的君主。陛下给我钱,养活了我,决不是为了让我背叛他。不过,今年好像流行一种做怪梦的传染病。也不知道一个人睡着了,会受什么罪。就说刚才吧,尽管我拚命克制自己,还是忽然来了困劲儿,我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在做梦。只觉得有一只神奇的手,打了我两个耳光,把我给惊醒了。” “两个耳光?”国王说,“那一定是幽灵。” “陛下说得有道理,我太笨了。对,对,对,就是幽灵!”哈山布尔说。 “我竟没有认出她来,”沙尔芒国王说,“对,她的声音和动作都像那个幽灵。这是什么意思?又来侮辱我一次。这难道是老天爷的意思?难道有一种危险在威胁着我?不,没有关系,我还是照样统治着我的国家。我的朋友,你一个字也不要说出去,这些钱都给你!你一定要保守秘密。” “这是第三个秘密了。”忠实的哈山布尔自言自语他说。接着,他给国王脱了衣服。他那灵巧而敏捷的动作,使国王满意地笑了。 国王躺下去,可是一件件的心事,使他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天快亮了,他才睡着。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早已经大亮了。就在这似醒非醒的时候,他好像听见钟声、礼炮声响成一片。三四个军乐队一起演奏着不同的曲子。他没有搞错吧,哪儿来的这种暄闹声?国王按铃,叫他的仆人。哈山布尔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束鲜花。 “陛下,请允许我第一个来向您表示我的最高兴的心情。您的臣民们都在欢欣鼓舞地庆贺呢!大家都诚心诚意地感谢您和热爱您。捐税减少了,监狱里的人被释放了,军队也裁减了。陛下,您是最伟大的国王,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过像您这样的国王!快到阳台上去吧!人们都在喊国王万岁!您快去看看那些热爱您和正在向您欢呼的人民吧!”哈山布尔还想说下去,可是他激动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再也说不下去了。他本想掏出手绢去擦眼泪,可是掏出来的却是一张报纸。他像疯了一样地吻起这张报纸来。 沙尔芒国王拿过这张报一看,他简直没法儿控制自己的惊奇和激动了。 这些荒诞的药方怎么会拿到报纸上去公开发表的呢?是谁送去的?怎么魏德尔斯特一点儿也没有发现?国王想思考一下,打听一下,商量一下,可是欢呼的人群就在他的窗下,他没有时间去做了。 国王一出现在阳台上,人群中立刻就爆发出了一片最热烈的欢呼声。尽管国王还没有思想准备,可是他也不由得激动起来。男人们把帽子抛向半空,女人们摇动着头巾,母亲把怀里的孩子举起来,叫孩子们挥动着天真的小手。 他们还不停地喊着:“国王万岁!”“国王万岁!”宫廷的卫兵们把鲜花绑在刺刀尖儿上,鼓手们敲着军鼓,军官们举起的长剑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这一动人的场面也使沙尔芒深受感动,他激动得流下了眼泪。可是,他好像还没有弄得太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时候,正午的钟声敲了十二下——幽灵的话说对了!王子的病治好了。 紧接着是以大臣们为首的宫廷官员来向国王祝贺。他们感谢国王,因为他是那样地理解这些“忠实的谏议官”的愿望。在这节日般的时刻里,人们发现只缺少一个人,那就是魏德尔斯特大夫。他怎么能抑制住自己的忌妒和忿怒呢!他躲到哪儿去了呢?谁也不知道。就在这天早上,他收到了一张秘密的小纸条儿,叫他马上逃走。这张小纸条儿上只写了简单的几个字:“国王知道了一切”。到底是谁写的这张决定命运的小纸条儿呢?当然不是国王。 因为在整个皇宫里,只有国王一个人还在想着他的首相;现在也只有国王一个人感到奇怪:为什么魏德尔斯特大夫没有在他的身旁呢? 突然,冬冬面色苍白地跑进来。他把一封盖着火漆印的信交给国王。这封信是一个军官骑着马飞跑着送来的。省长巴伊耐特将军向国王报告一个可怕的消息:被裁减的六个兵团已经叛变了。带头的就是魏德尔斯特。这些叛乱分子宣称要废黜国王,他们指控国王,特别是他杀害王后的罪行。这些叛乱者人数相当多,组织和领导得也很好。他们越来越接近城市了。可是,保卫城市的却只有几个团,而且很不得力。巴伊耐特请求国王即刻赶来指挥,再过一个小时,也许一切都完了。 在冬冬和哈山布尔的催促下,国王和几个军官秘密地离开了宫殿。在城里,在大街的墙上,到处都张贴着布告。上面写着:“近日所传军队背叛国王云云,纯属谣言蛊惑,切不可信以为真。” 这场轰动使得交易所的股票在半小时之内下跌了四个法郎。后来,非官方消息说,国王在总司令部受到了很好的接待,股票的价格才又回升上去。 九大病要大治 非官方的消息是不准确的。沙尔芒在司令部里受到了非常冷淡的接待。 这当然怨他自己:他一点也没有精神,满面愁容,就像做梦似的来到了司令部。一走进帐篷,他就坐在椅子上叹气,对那些军官和士兵,连一句鼓劲儿的话都没说。其实,冬冬的心情也是一样的沉重。 “陛下,”巴伊耐特将军说,“做为你的部下和老朋友,我要坦率地、毫不保留地告诉你:军队都在抱怨,都在犹豫。我们现在必须振作起来,不然我们就要完蛋了,你看,敌人就在我们面前,咱们发起进攻吧!有时候五分钟之内就能决定一个国家的命运。现在咱们就是处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快决定吧!再不进攻可就晚了!” “那么,好吧!”国王说,“命令士兵上马吧!我这就来。” 将军出去以后,国王失望地对哈山布尔和冬冬两个人说: “我的好朋友,你们的主人对你们再也没有用了!你们离开我吧!我不愿意去和敌人争夺我这条可怜的性命了。友谊背叛了我,忘恩负义的人出卖了我。在不幸当中我才明白了,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我罪有应得。我害死了王后。现在是我赎罪的时候了。我一切都准备好了。” “陛下,”冬冬说,“丢掉那些泄气的想法吧!振奋起精神来!要是王后在这儿,她一定会鼓舞你去作战的。你要相信我。”他一边儿说一边儿拈着他那刚长出来的小胡子,“我了解女人的心理。她们哪怕是死了,也还是想报仇的。可是你并没有害死王后,很可能她并没有像你想象的那样死去。” “小孩子,你瞎说什么!”国王喊着,“你是疯了吧!” “我是说,有些女人故意装死,好让她们的大夫想她们。那么,她们为什么不能重新活过来,让她们的丈夫更加爱她们呢!……不要再想死去的人了!还是想想那些活着的而且爱你的人吧!你是国王,你应该像一个真正的国王那样去作战,即使死了,也要死得像个国王的样子。” 这时候,巴伊耐特将军手拿着长剑,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将军,快下令吹进军号,我们马上就出发!”冬冬喊。 沙尔芒国王叫将军出去,然后看着冬冬说: “我不去。我知道我去了会有什么结果。我要维护我自己的荣誉。我不怕死。我要自杀!可是现在,我害怕。我不愿意去打仗。” “陛下,看在上帝的面上,你勇敢一点儿吧!快上马,走吧!唉!上帝! 要是你不听我的话,我们就要失败了。”冬冬急得直搓手,他上去拉住国王的衣襟,大声喊道: “快走!你站起来啊!陛下,上马吧!怎么……真糟糕!沙尔芒,你快去救你的王国吧!快去救你的人民,救所有爱你的人们吧!胆小鬼!你看我,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我将为你去战死,你还不快走,你难道不怕丢脸吗?要是你还不快点儿站起来,我可要骂你了!你真是个胆小鬼!你听着,怕死鬼!” 突然,噼!啪!小仆人走上前去给了国王两个耳光。 “该死的东西!”国王一边喊,一边抽出了剑,“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杀了你这个可恶的家伙!” 然而,“这个可恶的家伙”早已跑到帐篷外边,纵身跳上马,手里举着剑,一直朝着敌人冲去了。他嘴里不停地喊着: “国王来了,朋友们,快吹冲锋号!冲啊!冲啊!” 沙尔芒国王气得几乎发了疯。他也跳上马,一直朝着小仆人追过去。就像在斗牛场上看见了进攻信号的牛一样,国王低着头向前冲,忘记了死的危险。巴伊耐特将军紧跟在国王后边,士兵们又紧跟在将军后边……这一个壮丽的进攻场面,可真是历史上从来没有见过的。在骑兵队一片猛烈的喊杀声中,敌人惊惶失措,再也来不及还击了。这时候,只有一个人认出了国王。 他就是卑鄙可耻的魏德尔斯特。国王为了报仇,只顾追赶小仆人,魏德尔斯特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挥舞马刀向国王扑了过来。眼看国王就要完蛋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忠诚勇敢的冬冬,往自己的马肚子上猛踢了一脚,战马痛得立起前蹄,朝魏德尔斯特冲了过去。这时候,魏德尔斯特正对准国王一刀砍下来,正好砍在小仆人的肩膀上。冬冬大叫一声,从马上翻落下来。国王的仇总算报了。趁这个机会,沙尔芒一剑刺过去,正刺中魏德尔斯特,钢剑深深地穿过这个叛贼的咽喉。当王子拔出剑的时候,一股鲜血冒出来,流到了地上……人是残酷的,他们简直像狮子一样地互相厮杀。 叛贼魏德尔斯特的死,对战斗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将领们的英勇鼓舞了王军的士兵。敌人来不及抵抗,战斗就胜利地结束了。叛军知道没有希望了,就纷纷要求国王赦罪。幸运而仁慈的王子马上就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国王离开了战场。可是刚才他还打算在这里自杀呢!一个小时以后,沙尔芒作为凯旋者,带着队伍回来了。这一支队伍里,有战胜者,也有被战胜者,大家混在一起也分不清楚了。战胜者大声欢呼,被战胜者比他们喊的声音更响。此时此刻,似乎叛变的人比忠诚的人表现得更加忠诚。 十 冬冬并不是冬冬——不能只从外表来认人 沙尔芒国王走进帐篷来休息。他一看见哈山布尔,就想起了冬冬。 “小仆人死了吗?”国王问。 “陛下,他没有死,他晕过去了。我把他抬到高斯道尔侯爵夫人家里去了,离这儿不远,只有几步路。”哈山布尔回答。 “他是侯爵夫人的侄孙吗?怎么从来也没有人跟我说过呀?”国王问。 “那是您忘记了。”哈山布尔冷冷地回答,“这孩子肩膀上受了重伤,大概他不会好了。要是他能在临死之前见陛下一面,那将是他的幸福了。” “那好,”国王说,“现在你就领我去吧!”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