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访钟敬之同志 张拓:主要请你谈谈你所知道的创作过程中的一些情况。 钟敬之(延安时期在歌剧《白毛女》中负责舞美设计,1946年歌剧《白毛女》在张家口演出时担任演出组支部书记):这个戏我最初没有参加。延安时的舞台装置是许珂搞的。离开延安到张家口演出时装置是我搞的,导演还是舒强。张家口春节演出时许多老人参加了,贺敬之也在。剧本根据大家的意见作了修改。那次演出场面跟分幕差不多,在延安的时候分场是很多的。布置条件也与延安有所不同,延安的条件比较差,舞台照明用汽灯,在张家口演出时可以用电灯了。我搞布景时,同舒强一起商量对一些场面做了修改,特别是从延安到张家口行军中间,经过河北时修改的多一点,布景的颜色跟延安的不一样。另外在延安时第一幕很简单,在张家口时搞了一点生活的东西,如有灶、背景、杨白劳的生活必需品等。 张拓:这个戏最初的创作情况你了解吗? 钟敬之:这个戏是在延安秧歌运动的基础上搞起来的。秧歌发展到这个时候需要提高了。特别在这之前,鲁艺张庚他们下乡的同志搞了《周子山》,这个戏把秧歌提高到舞台上去了,以舞台的形式不是广场的形式了。当时西战团回到延安以后人员也比较集中了。 张拓:西战团回来以后就并到鲁艺了? 钟敬之:那时候不叫并,西战团也还是总结工作,但实际上并在一起了,整风期间他们从前方回来学习、总结,创作也在一起搞。延安文艺座谈会上讲话以后经过秧歌运动,也经过政治方面的审查、甄别,大家也比较搞清楚一点了,不像在一哄而起的那个情况下面了,可以静下来搞点东西了。在我的印象中,特别是那些延安的文艺团体,根据中央和西北局的意见分散到各个地区去演出,像鲁艺到绥德,青艺也下去了,评剧院下去了,民众剧团都下去了,回来以后可以静下来,创作一点东西了。《周子山》就是鲁艺从下边带回来的,之后西战团也回来了,人员分了两部分,一部分搞《白毛女》,一部分搞话剧《粮食》。经过了秧歌运动以及下乡实践,他们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创作有了提高的愿望,同时人员也比较集中了。 《白毛女》更多的是鲁艺音乐戏剧这部分人搞的,西战团也参加了。这个地方有必要讲一下,鲁艺这个剧本的写作,最原始的还是根据邵子南同志从前方带回来的一个关于白毛女的传说,在这个基础上创作的《白毛女》,这一点应该提一笔。邵子南没有直接参加创作,他是写诗的,剧本是贺敬之执笔的,另外还有王大化、王滨这些同志。他们在文艺座谈会以后的秧歌运动实践的基础上创作的。《白毛女》的编剧、作曲、导演基本上都是原来鲁艺的,但是剧本,我个人认为,应该提到邵子南同志带回去的传说,西战团的作用还是很大的,西战团的演员也参加了一些,像陈强他们等。但写作主要还是鲁艺。从整个创作来讲,是音乐、戏剧、文学几方面人员结合起来,在当时那个环境下面,在大家的力量下才产生的这样一个新歌剧。 张拓:第一次公演是“七大”吗? 钟敬之:在“七大”召开之前已经演了。1945年元旦正式演出,实际上1944年12月27日预演,演了两三场,作为给“七大”的献礼演出是在1945年的4月份。 女:从最初演出到正式演出的两三个月,大家的意见大得很,那时候在院子里排,一边排演一边看,看了以后谁有意见就提,过一段他们集中意见再改。 钟敬之:张庚详细知道这个事情,你们跟他谈过了吗? 张拓:跟他谈过了,张庚讲他没有。 钟敬之:我刚才讲的也是这个,不是邵子南写的那一稿。 张拓:陈强记得很清楚,唱词他还记得,陈强也是西战团的,他说不是邵子南的,我刚从陈强那里出来,他说邵子南那稿根本不能排。 钟敬之:朱星南也是这个意见。 张拓:但这个文章和朱星南有关,朱星南为这个事找过我。 钟敬之:张庚的意见还是应该听,因为他是总管戏剧方面的,周扬不直接管,贺敬之很难讲这个事,当时他自己亲自动笔了。 张拓:贺敬之当时是研究生。 钟敬之:要提这个材料确确实实是邵子南的。 四、访贾克同志 贾克(原西战团编剧):关于《白毛女》的创作过程,我知道的情况不是很多,可以就我知道的情况谈一谈。 西战团是1944年5、6月份从晋察冀边区回到延安参加整风的。我比大家晚回去一个多月,因为我在晋西北病倒了。西战团的同志回去参加了整风审干,后来西战团的同志就和鲁艺合并了。大部分人到了戏剧音乐系,我到了戏剧音乐系的研究单位,有的同志作了教员,还有一部分同志到了学习班。合并之前,我们做了一次汇报演出。我们在敌后演出的一些材料和文件在过封锁线时遗失了,有些剧想演出可没有剧本和乐谱,因此汇报时只演了几个小戏,如《把眼光放远一点》等。汇报演出后,西战团进行了工作总结,之后,我们就都参加了各个系的工作。在这段时间里,西战团的同志和鲁艺以及党校的同志共同排演了《粮食》。我们管它叫“大粮食”。 关于白毛女的传说,我们1942年在敌后时就听到了,而且传说很多。当时白毛仙姑显灵的传说在阜平、平山一带都有。1944年冬天,我们听说邵子南同志,他当时在文学系,按照传统戏曲的方法写了一个《白毛女》的剧本,开始只写了第一场,彩排的时候,当时他还是上党诗、对子、什么自报家门这些,周扬等同志看了,我们也去看了。看完以后,周扬讲形式太旧,但这个题材很好,重新搞很有意义。所以当时就增加了一些其他的同志参加。邵子南写原《白毛女》第一场时,我不记得当时有创作组。四川一个同志写的一篇文章里说,我曾经是参加这个创作组的,这个情况不太确切,当时我没有参加这个创作组。后来我、洛丁、朱星南以及回民支队剧团等回到鲁艺的一些人组成了一个创作集体,我们接受的任务是搞反映敌后生活的小话剧。当时集体创作由我执笔了《保卫合作社》和《突围》,洛丁和朱星南写了“小粮食”,我们是一个创作集体,就是搞话剧的独幕剧委员会。 而《白毛女》创作组,据我了解,就把王滨、贺敬之、王大化等同志组织在一起,听说由于艺术中的看法不同,邵子南没有参加创作组。整个《白毛女》从开始构思到后来执笔都是贺敬之、王滨他们搞的。剧本写出来之后最后一次排练时是由舒强排练的,当时还是由林白他们演出的,王昆后来也参加了。戏排了几场以后,我们看了,大家提了一些意见。后一段时间,贺敬之身体有病,而且他没到过敌后,对于八路军进入敌后的生活情况不熟悉,于是领导找我和洛丁帮助加工后边那场戏,我们就写了八路军到了敌后那两场戏供贺敬之他们创作组参考。像“平地也起了一台风”,“穿着没有帮子的鞋”等独白在延安演出的时候采用了一些。但是我们不是从头到尾参加创作组的。《白毛女》后边的两场戏是丁毅写的。在这种情况下,出版时署名“集体创作”是比较合乎实际情况的。大家很关心这样一个新歌剧的诞生。我记得光鲁艺自己彩排、联排、座谈会就不知搞过多少次,《白毛女》在试演期间,很多同志都提出了很宝贵的意见。比如在杨家岭演出时,炊事员讲应该枪毙黄世仁等,像这样重要的意见都是群众提出的。所以《白毛女》是整个鲁艺,包括西战团、回民支队等从前方回来的同志以及鲁艺原有的一些音乐和编剧同志集体创作的结晶,但执笔的还是贺敬之和丁毅同志,我看情况大致是这样。 至于后来四川写出那样的东西和有人提出来《白毛女》作者的署名的意见,我个人的意见是这样的:邵子南提供了《白毛女》的素材,而这个素材也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邵子南曾写过初稿的前几场,后边写没写我不太清楚,贺敬之他们在这个基础上应该说是一个重新创作。这个重新创作是集体的力量和贺敬之他们执笔共同完成的,过程大体是这样。敬之他们的出版前言,我个人看,情况是大致符合的。对这件事情,我建议在写中国歌剧史时把它写清楚。 (说明:1986年6月到9月期间,上海歌剧院院长、中国歌剧研究会主席团成员张拓访问了延安时期鲁艺戏剧系主任、歌剧《白毛女》创作和演出的总负责人张庚、黄世仁首演者陈强及其他有关人员,访谈录音带藏于中国艺术研究院当代文艺研究室。) (原载《文艺理论与批评》2011年第3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