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晓光剪纸作品《端午鸡》 乔晓光 节日·心灵的时间与故乡的记忆 进入新世纪,随着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启动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在中国的普及,许多传统节日在生活中开始凸显起来,尤其是那些已被国家列为法定假日的传统节日,如春节、清明、端午、中秋。这些节日不仅为快节奏的现代化生活增添了几分传统文化的气息,也为现代化城市的节日休闲娱乐与旅游带来了无限的商机。今天的许多节日已成为物质消费的节日,在一个农耕文明急剧变革的时代,曾经代表着农业时代灵魂的许多重要传统节日在发生着深刻的变化,传统正步履蹒跚地在新兴的水泥都市中寻找着得以存活的栖息地。 每个民族的传统节日都有着不可替代的文化重要性,节日是人们认识自身、也是认识祖先和神灵的过程,节日里的文化信仰是这个民族最珍贵而又唯一的文化记忆,许多民族正是依靠着节日的彰显与神圣的仪式,从而凝聚绵延至今的。几千年漫长而又艰难的农耕生活,节日就是民族自我慰藉的精神食粮,所以中国能流传到今天的传统节日,都蕴含着浑厚的文化人民性,节日里的文脉就是人民的文脉。无论是地方性的民族节日,还是全民性的节日,传承下来的节日都是具有生命力的活态文化,它已成为我们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每个人都是伴随着生活中的节日长大的,节日在儿童们幼小的心灵,树起了本民族独有的时间意识,孩子们是在节日仪式和节日事物的接触与身心参与中,开始渐渐认知理解许多人生事理的。生活里的节日是丰富多彩的,即使同一个节日,不同地域的文化传统形成了不尽相同的节日元素,节日的真实性和完整性正是通过不同地域的活态文化去体现的。节日一定是一方水土一方人喜爱的文化方式,节日与身心、自然与生活的协调是传承下去的基础,节日为生存的和谐带来了希望和祝福。节日是关于时间与空间的文化,节日的时间反映了一个民族生存心灵的时间感,这不仅仅是古老的农耕历法,还有许多时间的神性和我们的敬畏之心紧密相连。节日的空间是人与神共娱的空间,这是一个充满天地万物与神话和史诗传说的场所,也是一个充满故乡记忆的舞台。节日的文化空间是天地人共参的生命世界。 节日·砍不断的文化之河 我们每个人的节日记忆,都和故乡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故乡承载着那些具体生动的节日细节,我们的内心也保留着故乡节日中令人难忘的事物和那些感人的味觉和触觉。至今我还记得小时候在北方平原小城里过端午节的细节:家家用自己采集的芦苇叶包黄米红枣的粽子,孩子们从妈妈或奶奶的针线笸箩里找几根彩线缠在手腕上,大人说彩线是保护孩子的;还听说把酒洒在院外能把妖怪吓跑,长大了才知道说的是雄黄酒与白蛇传的故事。“文革”开始后,许多传统节日成为禁忌,就连家中传下来的有松鹤延年的大绣片也被当做封建迷信收走烧掉了。那时传统成为人为破坏和践踏的对象,我们已不再敬畏世代传承下来的文化信仰。随着“文革”的结束,沉寂了多年的民俗文化开始在广袤的大地上复苏,曾经的传统又回到民众日常生活之中。 由于研究民间美术的需要,我常常一个人或带学生去乡村考察采风,二十多年来在黄河流域、长江流域的乡村经历了许多民俗节日和祭祀活动,我连续在黄河两岸的山西、陕西的乡村里,度过了十一个元宵节,那些淳朴狂放的节日,灯与火的吉祥之夜,还有节日中充满了敬畏之心和美好向往的善良乡民们,文化的积淀、人性的丰满、使我渐渐读懂这部活态文化的村社文明志。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乡村是古老农耕文明最后的安详之夜,她安详得出奇,在那些大山深处的村庄节日里,古老的仪式、不夜的焰火与鞭炮声、踏庄游乡的社火队,这是一些存活着神灵的村庄,面对乡村节日的心灵,我似乎已读出了几千年农耕文化传统的最后回光返照。 中国乡村里的民俗节日,就是古老农耕文明的活态文化志,村庄里保留着节日文化最真实、最核心的文化基因,也保留着我们民族文化信仰的多样性。村社里的民间艺术保持着文化天然的自发性,记忆着本土最精彩的手工造物艺术传统。“读村社”这样一部无字的活态文化之书,要脚踏土地、要有尊重之心、要用身心去认知感悟,人性的文化总是要用人性的方式去进入和解读的。平日里的乡村就是人与庄稼的世界,但到了节日,乡村的民俗信仰会激活乡民们的创造力,一时间众多五彩缤纷、鲜活浓烈的民间艺术会自发浮出水面,村庄成为一座活态的艺术博物馆。生存的民间艺术会为生活带来如此丰满的慰藉和心灵的欢畅,民间文化信仰为乡村艰辛困苦的生存打开了一条自我释放的通道,借助于神灵的佑助,消解那些在现实中消解不了的磨难,正如乡谚里说的:“没有灾难,不许香愿。”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