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前的国际学术格局中,重新审视中国史诗研究的现状,探讨其发展前景,就需要我们有更加广阔的学术视野,就需要了解国际学界在近年来的理论建树。因此,中国社会科学院少数民族文学所在《民族文学研究》上,陆续介绍了20世纪民俗学的重要成果,产生了良好的影响。我国是口头传统非常深厚的国度,其中藏族、蒙古族、柯尔克孜等民族的口头叙事文学蕴藏丰富,处于口头流传的活形态。我国的三大史诗流传地区,出现过不少演唱艺人,有一些歌手的演唱曲目丰富,篇幅巨大。对此,我们的研究仍然处于起步阶段,亟需向科学化、国际化迈进。我国史诗研究从初创到发展,学科建设相对滞后,理论思考相对薄弱,学术规范尚在形成阶段。 中国少数民族史诗研究是一个系统工程,它包括研究队伍的整合、符合现代学术规范的资料库的建立、理论和方法论的逐步完善、研究方向的具体化和系统化等。从现有的条件和已经开始的工作来看,中国史诗研究正在朝健康的方向发展,前景十分广阔。 民族文学研究所建所20年来,逐步形成了一个老中青相结合、语言门类布局合理、研究重点突出、人员优化组合的史诗研究队伍。一些资深研究员已经在史诗领域积累了数十年的研究经验。 我所的一些研究者从1960年代开始积累了史诗研究资料,大多数为田野调查获得的第一手材料,包括录音的口头文本、各种手抄本和刻本、图片和实物资料等。同时,他们对散落各地的地方资料也做了相应的统计工作。我所于1999年申请建立院级重大项目“中国少数民族口头文学资料库”,目的在于通过现代化手段,抢救濒临消亡的活态口头传统。资料搜集范围主要是各民族史诗的口头文本、音像资料和艺人资料。资料库在口头传统资料的采集方式、手段、文本整理、编目归档、保存利用等环节,都实行了现代化的系统管理,其资料的规模、完整性和耐久性,对我国史诗研究来说,都将是空前的,基本上达到了与国际接轨的要求。 (二)对国外研究状况的评述: 19世纪中叶英国实现产业革命,世界历史面向现代工业社会。18-19世纪之交,浪漫主义和民族主义席卷欧洲大陆,知识界形成颂扬民间文化、发掘民族精神的新思潮。浪漫主义和民族主义作为一种意识形态,改变了整个欧洲的艺术、政治、社会生活和思想。在中欧、东欧社会欠发达地区,民族与国家不重合。斯拉夫民族和北欧诸民族,他们将民俗学与独立民族国家建设的历史正当性结合起来。民族主义者认为民族的精神存在于民众的诗歌之中,因此,对原始口头文化的发现,开始于欧洲的浪漫主义运动,从此人们开始对口述的半口述的以及源于口述的文化予以重视。如德国的格林兄弟(Jacob Grimm,1785-1863; William Grimm,1786-1859)便是典型的一个例子。 20世纪世界史诗研究进入新的历史阶段。受到历史研究的启迪,加之分析程序的日益严密化,人们对已经积累起来的大量资料进行冷静思考。英国古典学家鲍勒(C.M.Bowra 1961)首创口头诗歌和书面诗歌的对比研究,重新界定英雄史诗,深入阐发了它的文类意义。1960年代美国学者洛德(A.B.Lord 1960)创立比较口头传统研究新领域,揭示口头史诗传统的创造力量,确立了一套严密的口头诗学的分析方法。洛德的研究表明,史诗研究不再是欧洲古典学的代名词,它已经成为跨文化、跨地域、跨学科的比较口头传统研究。1970年代后陆续出现的表演理论、民族志诗学等新学说,充分利用了口头传统的活态资料,吸收当代语言学、人类学和民俗学的成果,进行理论和方法论的建构,大大提高了口传史诗研究的学术地位,使它成为富于创新的领域。 显然,帕里对19世纪民俗学关注历史重建的方法不满足。比如,流传学派,以历史比较语言学的方法研究了同一个故事在不同时代、民族和国家中的流传,特别注重民俗事象之起源的研究。欧洲学者所谓的“英雄史诗”在帕里看来是诗歌与历史不分。他以为“英雄的”这样的内容,它不是口头诗歌经验知识的范畴,而是人类学和历史学的内容,对社会、历史的了解不可能解决史诗本身的问题。总之,19世纪民俗学的一些大的理论假设,如社会进化学说、语言学的历史重建的方法、起源论以及传播学等,都不是帕里专注的问题,他关心的是民俗事象的内部运作过程,即口头诗歌是什么,它是如何运作的,比它的起源更加重要。 以下为帕里在1935年“故事歌手”的一段话: 若将口承知识与文学相对照,自然可以将口头诗歌与书面诗歌相对照,但迄今没有一个批评家这样做,即便有兼通这两种诗歌的人,他也不过是试图寻找他们的相似点。那就是说,有些人可能会接触到不识字人们的诗歌,但他们不可能客观地判断口头诗歌的优劣,与此同时,那些拥有文学背景的人,他们出版口头作品,也只不过想表现出,这些口头诗歌和文学一样精湛。而只有那些研究早期诗歌的人,才有可能同时地接触到口承知识和文学。4 民族志学者穆尔科(Matija Murko 1990)曾经指出,有一种普遍的现象,一国或一民族之内的民众,她的知识人往往对民众的、底层的、口头的、古老的传统可能并不感兴趣,因为文化有上下层分野。史诗原来为上层贵族的娱乐,今天成为大众民间的娱乐,它在走向死亡。知识精英趋之若骛的是新的外来文化。对于前南斯拉夫来说,塞族和克族史诗的魅力在于,它们是民族历史真实性的写照。塞族和克族史诗主要反映了16-17世纪反抗土耳其侵略的内容。基督教的英雄为马尔科王子,穆斯林英雄是阿利亚和穆斯塔伊贝伊,双方交战于土耳其的边境地区。穆斯林的游击队一般为30人的组织,他们崇尚个人英雄主义,向往专制暴政、冒险生活,这些在史诗里都有反映;此外还有下面这样一些司空见惯的内容,像抢掠财物、美女、少妇,参加摩登婚礼、袭击婚礼客人、释放被劫持的妇女,捉拿勇士,策马远征,竞技,欢宴,土耳其人的惊人的酒量,穆斯林对逝去的岁月的留恋······歌手和听众都认为以上这样一些内容是真实的。 民族史诗面临死亡,原因是上述那样一些历史已经不复存在了,如6世纪的边境战争。知识分子不再喜欢旧的风俗,像旷日持久的婚礼,年轻人更加喜欢的是抒情的短诗、歌曲。现代教育普及,反抗土耳其人的斗争已经过去,史诗失去了其社会、历史的支撑点。塞尔维亚-克罗地亚史诗受到欧洲的浪漫主义者、语文学家、民族志学者、爱国诗人的热烈关注,但是,本民族的知识分子却并不熟悉这些作品。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