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全方位的观察 如前所述,研究者在访谈现场的观察之所以有重要的意义,是因为被访者赋予访谈与访谈现象的意义(如果是在被访者家中进行这样的访谈,则还包括被访者的居家环境) 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或一致性。因此,对被访者赋予访谈现场的意义的探究,有助于研究者对被访者赋予访谈的意义的理解(或做出验证) 。我们在访谈实践中发现,被访者一般对自己会有一个明确的自我定位。他们在访谈开始时,会根据这样的定位来确定自己与研究者的关系,并在话语和行动中有所体现。因此,被访者在现场的衣着、神情、行动和语态无一不具有被访者主观赋予的鲜活的意义。除此之外,被访者的价值观和情感也会影响访谈现场,使研究者能识读被访者所赋予的意义。例如,某被访者是个老人且配偶已经去世,而居家的布置中又看不到有关他/她配偶的信息(比如照片) ,那么这背后隐含的可能是他/她与其配偶的感情淡漠或者是出了某种问题(这可以在访谈中加以验证) 。被访者的居家环境中也许还会有些表面上看似乎不起眼的细节(微末的现象) ,但是背后却隐含着某种社会意义。(注9) 因此,在访谈现场的观察应该是全方位的,所获得的信息的意义也是与研究者的访谈有着直接的关联或一致性的。 (五)“意义”和“事实”:意义探究时“真”和“假”的辩证法 以搜集资料为目标的深度访谈会非常自然地将其目标锁定在获取“真”的资料上,这个“真”,按通常的理解即为“它是事实”。而要想通过访谈获取事实则必须经由被访者的口头叙述。如果将被访者的口头叙述通过记录整理变成书面文本,那么这种获取事实的方式就与历史叙述类似。而历史叙述的问题就在于, “虽说它是由经验所认定的事实或事件出发的,它却必然地需要有想象的步骤来把它们置之于一个完整一贯的故事之中。因此,虚构的成分就进入到一切历史的话语中”(伊格尔斯,2003/1997 :2 - 3) 。进一步地, “因为历史学并没有客体,所以历史研究就不可能有客观性……从而历史学家便永远都是他本人在其中进行思想的那个世界的囚犯,并且他的思想和感受是被他进行操作所运用的语言的各种范畴所制约的”(伊格尔斯,2003/1997 :2 - 3) 。 这种情况同样存在于被访者在接受访谈时的叙述之中。首先,他们所叙述的内容(包括研究者想了解的事实) 是经过他们的主观建构的,所以,想象的步骤不可能不存在,叙述中具有虚构的成分也是确定无疑的。其次,正因为访谈内容是被访者主观建构的,所以被访者的价值观及其所处的社会情境必然会影响他对叙述内容和叙述方式的选择;也就是说,他P她对某一事实的叙述可能是虚假的,或者只有部分是真实的(不完整) 。这需要研究者通过对被访者在访谈时显现的关于访谈的意义脉络的了解来辨认和识别事实,或者通过访问了解这一事实的各类人来拼接事实或验证这个被访者关于事实的叙述是否真实,从而尽可能近似地达到关于某一件事的真相的认识。 但是,以意义探究为目标的深度访谈虽然也重视获取事实,然而由其目标所决定,这样的访谈决不会止步于资料的搜集或事实的获取。这时, “辨假”的另一层含义就变得十分重要。当我们作为研究者了解到被访者没有完整叙述一个事实或者被访者说了谎的时候,作为对真假的鉴别,任务已经结束了(因为事情已经搞清楚了) ,但是对于意义的探究来说,分辨出“假货”并不意味着事情的完结。因为被访者说谎这件事背后是隐含了他/她的动机的,也就是说,被访者是赋予说谎这个行动以主观意义的。对某件事,被访者虽然没有说真话,但是搞清楚他/她为什么说谎,研究者仍然获得了对他 /她赋予行动(说谎) 的意义的认识,而这个认识显然是“真”的,并且也是和被访者对访谈的主观意图相一致。因此,在“假“的背后,我们对“真”的这样的发现,就又回到了韦伯对行动意义的强调,即这里所指的“意义”,是行动者主观的认识即社会学上的意义(贾春增主编,2000 :106) ,这种意义无所谓对错,也没有事实层面的具有某种共同标准的“真”与“假”之分。换言之,只要是被访者赋予其话语和行动的那种意义,就是“真”。很明显,恰恰是这一点, 才是我们做意义探究的本意。 (六) 三层次的文本分析:意义探究的具体路径 如果将被访者的口头叙述作为一个文本,那么这种意义的探究首先在于对文本的解读。作为文本的解读,有三个方面是必须要做的。第一,对文本中语句的字面意思的理解,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理解。比如说对于“队长”这个词,研究者与被访者都会具有相同的认识。第二,对文本中语句字面之外的意思的领会,即读出字里行间的意思。如,同样是“队长”这个词,在被访者那里的意涵绝非仅指农村组织机构中的一个职位,而是意味着若干其他的意义,比如某种便利条件的享受、被访者与之的关系等等。第三,对被访者为何要做这样的叙述的主观意图的领会,需要在被访者叙述的时候对其叙述有一个总体把握和理解(这可以通过了解被访者叙述时自然流露的自我定位、他/她的关注点和兴奋点来实现) 。显然,这三个方面的解读是需要一种在“我群关系”基础上的对被访者的理解的。这种解读的完成就意味着意义的探究的第一层工作的结束。第二层从对文本蕴涵的意义的价值的认识开始(即被访者的叙述中哪些内容是十分精彩或者具有闪光点的) ,同时也可以对被访者做一个“类”意义上的认识(被访者的个性中有哪些特征具有“类”的意义或具有某种共性) 。在这个时候,研究者的视野开始显现,因为精彩点的发现和“类”的特征的把握都是以某种普遍性为前提的,而研究者只有具备一种全局观和理论意识才能对这种普遍性有相对准确的把握(其实,文本在此时已经被解析) 。第三层分析是在前两层分析的基础上展开的,即以理论概括为特征,同时也试图在理论概括的基础上去寻求与以前类似专题的研究的理论对话点。到了这一步,意义的探究才可以说是被完成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