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对史学的影响如此之大,这使得脱离了经学的史学并未获得完全的独立,史学若要进一步发展,还必须划清与文学的界限。 关于文风改变的时间,刘知几在以上三段中,时而泛泛说在班马以后,时而又强调“三史而往”与“今之所作”不同,只有第三段才明确提出始自范晔。按此,文对于史的影响是日甚一日。但不能不注意到,也正是从范晔生活的南朝开始,文与史开始了分离的过程。以下由“文史”一词的使用开始讨论。《宋书》卷58《王惠传》: 陈郡谢瞻才辩有风气,尝与兄弟群从造惠,谈论锋起,文史间发。 《南齐书》卷33《王僧虔传》: 僧虔好文史,解音律。 《梁书》卷25《周捨传》载普通六年诏书称: 周捨“义该玄儒,博穷文史”。 《陈书》卷34《岑之敬传》: 之敬始以经业进,而博涉文史,雅有词笔,不为醇儒。 《魏书》卷45《韦阆传》: 长子荣绪,字子光,颇涉文史。 《颜氏家训·涉务篇》: 国之用材,大较不过六事:一则朝廷之臣,取其鉴达治体,经纶博雅;二则文史之臣,取其著述宪章,不忘前古;…… “文史”一说,西汉就有,司马迁说“文史星历,近乎卜巫之间”,[26] 东方朔说“年十三学书,三冬文史足用”,[27] 其含义是指文书记事而言,与文学、史学无涉。唐修《晋书》中也有文史一说。《晋书》卷62《祖逖传附祖纳传》: 纳既闲居,但清谈、披阅文史而已。 同书卷69《刘隗传》: 隗雅习文史,善求人主意,帝深器遇之。 同书卷90《吴隐之传》: 隐之美姿容,善谈论,博涉文史,以儒雅标明。 按此描述方式,似乎晋代已有文学、史学意义上的“文史”之说。这些记载可能不准确。《世说新语·德行篇》注引王隐《晋书》: “祖纳……最治行操,能清言。” 《太平御览》卷249引虞预《晋书》: “刘隗……学涉有具,为秘书郎。” 《艺文类聚》卷50引王隐《晋书》中有吴隐之任广州刺史事迹,未涉学业如何。王隐、虞预为晋人,在他们的描述中未见文史一词。唐修《晋书》是以南朝臧荣绪《晋书》为蓝本,《文选》卷4《三都赋序一首》李善注引臧荣绪《晋书》曰:“左思字太冲,少博览文史,欲作《三都赋》。”唐修《晋书》所谓“文史”云云,有可能是由臧氏而来。 不管怎样,文史一词被频繁使用是从南北朝开始的,这与晋代使用的经史一词相似,也具有双重含义,既意味着文与史的分离,也意味着文与史还有着紧密的联系。不过,从发展趋势来看,分离是主要的方面。如第一节所述,南朝宋代,儒、玄、文、史四科并立,文与史如同经与史一样是各自分开的。萧统《文选》中收有“史论”若干篇,他在序中论及选文标准说: 至于记事之史,繫年之书,所以褒贬是非,纪别异同,方之篇翰,亦已不同。若其赞论之综缉辞采,序述之错比文华,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故与夫篇什,杂而集之。 文与史的区别在此表述得清清楚楚,史书中的赞、论等入选只是因为有文采而已。《颜氏家训·省事篇》: 近世有两人,朗悟士也,性多营综,略无成名,经不足以待问,史不足以讨论,文章无可传于集录…… 这与前引刘邵《人物志》中把“文章”与史混同的观点已迥然不同,史与“文章”终于区分开来。到唐代,文与史的分离进一步完成,刘知几对“文非文,史非史”的责难、唐修《晋书》卷82史学家集传的出现、《隋书·经籍志》中史部的明确提出都可证明此点。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才会有专门的史学批评著作《史通》问世。至此,自晋代开始的史学独立进程告一段落。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