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并不孤独 《中国社会科学报》:何其芳先生从事文学事业几十年,现在,在他离去又有几十年后,人们能够记住的他的作品,往往还是他早期的散文和诗歌。那么,作为他的后人,两位认为何其芳先生作品中给你们印象最深,或者说对你们影响最大的作品是哪些呢? 何:和大多数人一样,我们也喜欢父亲早年的诗歌散文。那些唯美主义的诗句,精致、典雅、浪漫、生动。那种朦胧的梦幻般的意境,会带给我们无限的遐想。我们会感到震颤,会忧伤,也会欢乐。这是一种绝美的享受。我们还喜欢他花费整整10个月时间写的《论〈红楼梦〉》(8万字)。这篇文章不仅得到专家学者的高度重视,也深受广大读者的喜爱。 《中国社会科学报》:有一件事,让人非常敬佩何其芳先生,就是他在晚年开始学习律诗的写作,而且在60岁时,为了翻译,开始学习德语。当时的情况,您能介绍一些吗? 何:当时,父亲挨批斗,写检查。他盼望“文革”快些结束,盼望文学所的正常工作能够早日恢复。他学德文、写格律诗,是不愿整日无所事事地混日子。另外,他的英文基础好,年轻时还学过法文,所以再学一门外语也不感到太困难。父亲喜欢海涅的诗,他知道读外国诗一定要读原文,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诗的真正的意境。至于格律诗,他从年轻时就一直喜欢,以后没有写是因为实在没有时间。我们佩服他60多岁还在学习新的知识,与此同时,我们也感到些许悲哀。 《中国社会科学报》:“文革”期间,你们一家六口分居在六处,当时您在河北吗?其间您父亲去看过您吗?给您写信都主要谈些什么呢? 何:确实,我家6个人分别在6个地方。父亲当时在河南的干校喂猪。他的身体状况很糟糕,患有脑意识障碍,常常头昏。而养猪是很重的体力活,对于他这样一个患病的老人,能坚持下来是很不容易的。在那段时间,我们和妈妈很担心他的身体。但他更惦念我们每一个人,给我们写信写得很勤。京颉当时在河北插队,他就鼓励京颉好好劳动,向贫下中农学习。而三雅在辽宁一所小学教书。当时“读书无用”的思潮盛行,给小学生上课的艰难可想而知。三雅在信中发牢骚,不想当老师。父亲耐心地开导她,说自己年轻时就当过老师,还反问道:“都不当老师,谁来当老师?” 《中国社会科学报》:何其芳先生于1977年夏天去世时,你们觉得他是怎样的一种状态,是孤独的吗? 何:他不孤独。当时“文革”终于结束,各行各业百废待兴。父亲已被平反,恢复原职。他踌躇满志,想带领全所的人克服种种困难,迅速恢复文学所中断十几年的业务,即便在病床上,他还想着所里的工作。父亲住院的13天,每天都有所里的人陪伴,他们像亲人一样看护他。一个人受到这样的敬重、爱戴,是不会孤独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