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第一篇文章。 第二篇文章是《易辨——近几年根据考古材料探讨〈周易〉问题的综述》。这是张先生为第一次《周易》讨论会(武汉东湖,1984年5月30日-6月5日,由湖北省社会科学院和武汉大学主办)准备的发言稿。此文写于会前(1984年5月20日),但发表却在三四年后(刊于唐明邦等编《周易纵横录》,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86年,177-196页;又见《中国哲学》第14辑,北京:人民出版社,1988年1月,1-15页)。文章除总结作者对商周数字卦的理解,还补充了两种新材料: 一、1980年陕西扶风齐家出土的卜骨,上面有七个卦,其中刻于背面右下的两个卦是作:六九八一八六,九一一一六五。过去,因为是看摹本,我曾怀疑,第一个“九”字其实是“八”字,中间的斜笔乃骨面裂纹或羡画,后来,曹玮先生发表了缀合完整非常清晰的照片,我们从放大的照片看,张先生的释读完全正确。 二、1987年湖北江陵天星观楚墓一号墓出土的占卜简。简文有十六个卦,张先生说他从来不用别人未发表的考古材料(案:这是史语所的规矩,也是社科院考古所的规矩),但为了说明自己的思路,犹豫再三,还是摘录了其中的八个卦,供会议讨论,声明如正式发表的话,可以删去(但出版者并未删去)。这八个卦,有一、六、七、八、九五个数字。 前者的重要性是发现了九字,后者的重要性是一、六特别多。 《连山》、《归藏》、《周易》,古人号称“三易”,谓为夏、商、周三代之易。夏、商在东土,周人在西土。古人说,《连山》、《归藏》贵八,《周易》贵九。作者说,周人用九,殷人用八,这可能是东西方两种文化的不同。 天星观楚简六数并用,说明《周易》虽大行于世,但早期筮法并未断绝。作者认为,简文卦例,一、六最多,正是阴阳爻的前身。 关于阜阳汉简的阴阳爻,前面说过,它的阴阳爻其实是作一、八,而不是一、六,在这篇文章中,作者做了纠正,指出两者都作一、八。 第三篇文章是本书所收《殷墟甲骨文中所见的一种筮卦》(刊于《文史》第24辑,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4月,1-8页)。这篇文章与第一篇文章不同。第一篇文章主要是讨论商周时期的六爻卦(即所谓“重卦”)。这种例子越来越多,作者说,已有百十来例,准备另文加以探讨(案:并未实现),此文主要讨论商周时期的四爻卦。材料包括卜骨二、鼎铭一,补记还增加了巴黎吉美博物馆收藏的一件卜甲。这四个例子,在《易辨》中已经做过披露,这里是专门讨论。 这篇文章,从表面看,似乎只是材料的补充,又增加了四个例子。其实不然,它引起的是作者对古代筮法的进一步探讨。 第一,他尝试以“互体说”解释这类卦象。互体说出郑康成,源头据说是费氏易。 第二,他说,“筮法不容易解决”,再次借助民俗学的材料(如杨恩寿《坦园日记》卷三所说浔阳府城“番摊馆”的卜法,陶宗仪《辍耕录》卷二十的“九天玄女”课),推测四爻卦的筮法。 和前面的文章一样,张先生说,这不是复原,只是拟测。 这是作者的最后一篇文章。 七 什么叫雕刻?罗丹有句名言:砍掉多余的石头。道理似乎很简单,砍去多余,剩下的就是美丽。但什么叫“多余”,却远非一目了然。 有人以为,人的认知也是这样,铲除错误,就是真理,但什么是“错误”,同样并不简单。 消灭细菌就不会得病,这是无知幻想。同样,消灭错误,也是无知幻想。没有错误,也不会有真理。 我这辈子,见过很多老师,他们各有各的风格。 有一种老师,他只告你可以干什么,并不告你不可以干什么,一切都很现成,书永远读不完,事永远干不完,目的是没有的,运动就是一切。 有一种老师,他只告你不可以干什么,却不告你可以干什么,叫你慎言慎行,少写或不写,唯恐白纸黑字,铸成大错,因为害怕犯错误,因而迷上错误,专从负面看问题。 还有一种老师,他并没有这种非常实际的指导,只是用自己的榜样,鼓励你去探索,不计一城一地之得失,不较一时一事之短长。 张先生是哪一种老师?是最后这一种。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