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但他始终未将服饰列为专门议题来研究。他只是思考过,研究过某些服饰命题。服饰对于他而言,是有一定见解的学术对象,文学创作中的意象。在郭沫若的文学创作中,时不时地就会出现服饰的核心意象。 郭沫若等生前最喜欢穿千层底布鞋。1962年,郭沫若还特意为内联升布鞋写诗: 凭谁踏破天险,助尔攀登高峰。 志向务求克己,事成不以为功。 新知虽勤摩挲,旧伴每付消融。 化作纸浆造纸,升华变幻无穷。 同样写鞋子,这让我想起了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在《Poetry,Language,Thought》的一段诗意盎然的话语: 我们挑选梵高一幅著名的油画《农妇》为例,他曾多次画过这样的鞋…… 从这双穿旧的农鞋里边黑乎乎的沿口,可以窥见劳动步履的艰辛。在这双农鞋粗 陋不堪、窒息重印的沉重里,凝结着那遗落在阴风猖獗、广漠无垠、单调永恒的 旷野田垅上的步履的坚韧与滞缓。鞋皮上粘满了湿润又肥沃的泥土。夜幕低垂, 荒野小径的孤独寂寥,在这鞋底下悄然流逝。这双鞋啊!激荡着大地沉默的呼唤, 炫耀着成熟谷物无言的馈赠,以及冬天田野休耕之寂寥中不加解释的自我拒绝。 这双鞋啊!它浸透了农人渴求温饱、无怨无艾的惆怅,和战胜困苦时无语的欢乐; 同时,也隐含了分娩阵痛下的颤抖和死亡威胁下的恐惧。这样的器具属于大地, 它在农妇的世界里得到保护。从这被保护的归属中,器具自行上升到它的“栖止于--自身--之中。” 海德格尔虽隐居山林,却对一双油鞋子思绪万千。梵高油画中的农妇的鞋子,深切抒发的是沉甸甸的况味,是人情世态的写照,更是哲学思辨的倾喷。而在郭沫若这里,皮鞋似早成为都市的新宠,但布鞋意象仍那么崇高,它是一个殉道者的意象,既寄寓奋斗拼搏的志趣与功成不居的意蕴,又显现其谦谨而辅佐他人登高的牺牲精神;既有儒家谦谨克已的内敛,又有直面悲剧的无奈、寂寞与洒脱,在生命的轮回变幻中感悟自由。这里,诗趣与哲思相对并出,文化和生活互渗互溶。海氏激情中理趣格局有棱有角,郭氏宽慰里悲凉之雾弥漫四周。海德格尔的诗意抒泻中笼罩着浓郁的哲学氛围,而郭沫若的悲悯叹息中让人感受到宗教情怀。 郭沫若1962年曾对海南黎族妇女的黥身纹脸感慨题诗《咏黎族姑娘》: 雕题嫠面传闻有,今到海南始见之。 黎族衣淄成习尚,妇容黥墨足惊奇。 虽云古道存民俗,想见奴徽剩孑遗。 幸见小姑逢解放,玉额含笑报春晖。 黥身纹脸是黎族妇女用血肉刺出的富有意味的图纹,它或许是历史的传承与文化的积淀,但置身于此中的生命个体则需承担极大的痛苦与危险。郭诗的感慨有着与现实对话的意味和历史的深度,他是从历史进步的角度,特别从女性健康的角度来观照这一服饰民俗现象。他的诗歌或可说是对既往纹身现象消失的超越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