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音韵》中以句为“务头”的情况有两种。一种是明确提示出:在有的情况下,一字唱好可使全句成为务头,如下例: 【醉高歌】《感怀》十年燕市歌声,几点吴霜鬓影。西风吹老鲈鱼兴,晚节桑榆暮景。 评曰:“妙在‘点’、‘节’二字上声起音,务头在第二句及尾。” 【醉高歌】第二句中的“点”、末句中的“节”都是上声字,是最容易唱出转音和“务头”的关键字,这两个字唱得好,两句分别成为“务头”。上引【德胜令】的评语也提示出一字唱好可使全句成“务头”。第二种情况可能是:各字的四声搭配及旋律、节奏处理得好,也能唱出“务头”。这种情况虽没有明确提示,却不难揣测出来。因为句有一个字与字的衔接、过渡问题。吴梅先生曾提出:“务头者,曲中平上去三音联串之处也。”与我们的看法接近,只是没有考虑歌唱家的作用。如上所述,假如以字为“务头”的情况是指:在一句中最能体现转音和歌唱家发音技巧的字;那么以句为“务头”就是全曲中最能唱出转音的句,所以它至少应该有一个“务头”字,而很可能是两个甚至两个以上的“务头”字。同时,在字与字的过渡、衔接时也应该体现“转音若丝”的艺术效果。 以全曲为务头者周氏未举出实例,看来此类情况甚少。假如将字与句的原则推广到曲,可以说,务头曲至少要有两个以上的务头句,同时还要考虑句与句之间的衔接、转折、过渡,显出“过渡颠落之妙”(沈宠绥语),方可使全曲成为务头。上引【沉醉东风】的评语使用了“起”、“转”、“承”、“收”的术语,这一曲可能是务头曲。但总的说来,周氏提示的“务头”,更重视其“众星捧月”的效果,是以字为主的。 综上所述,本文对“务头”的看法主要是:首先,“务头”的语源是禅宗术语“悟头”。“悟头”与“务头”都具有法门、技巧、谜语、隐语的意义,二者可以通用。其次,“务头”没有固定的格式或模式,它的基本原则,是揭示度曲与歌唱的双向互动关系。最后,曲中出现“务头”的地方,是歌唱家容易唱出“转音”效果的地方。其关键在于:使用反切的唱法,将一字中声与声之间,一句中前后两字之间,一曲中前后两句之间的转折过渡唱得婉转悠扬。其中,一字中声与声之间的自然衔接最为重要。这与度曲家对平仄、阴阳的安排有关系。优秀的度曲家,应当最大限度地发挥歌唱家的才能,与他们合作,从而创造出“务头”来。 周德清借禅语说曲,改“悟”为“务”,盖以示与禅语有别也。不料只此一改,曲中“务头”与禅语“悟头”的联系被掩盖,“务头”之本义终成千古之谜。李笠翁提出“以不解解之”,本文亦属故妄言之。期待着读者与方家的指正。 注释: [1]方以智《通雅》卷十九:“教坊有部头,有色长。升庵曰:‘周德清误呼‘部头’为‘务头’,可笑也。” [2]王世贞《曲藻》:“杨用修乃谓‘务头’是‘部头’,可发一笑。” [3]李渔:《闲情偶寄·词曲部》。以下引李渔文出处相同,不另注出。 [4]吴梅:《顾曲麈谈·论北曲作法》,《吴梅戏曲论文集》,中国戏剧出版社,1983年版,第32-33页。以下引吴梅文出处相同,不另注出。 [5]周维培:《论〈中原音韵〉》,中国戏剧出版社,1990年版,第149-152页。 [6]《中原音韵·正语作词起例》。 [7]上海古籍出版社排印本,1981年版,第101页。 [8]台北,天一出版社影印天许斋评点本,1989年版,第518页。 [9]关于《平妖传》各版本的关系,可参陆树仑:《〈平妖传〉版本初探》,《中国古典文学丛考》第一辑,复旦大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200-230页。 [10]罗忼烈:《说“务头”》,《曲学抉微:罗忼烈戏曲谈苑》,香港,学峰文化事业公司,1997年版,第37-59页。此外袁震宇《务头考辨》也说:“务头的位置是固定的。”(《中国古典文学丛考》第一辑,复旦大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251页。 [11]杨荫浏:《中国古代音乐史稿》,人民音乐出版社,1981年版,第589页。 [12]王骥德:《曲律·论务头》,《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本。以下引王文出处相同,不另注出。 [13]洛地:《词乐曲唱》,人民音乐出版社,1995年版,第285页。 [14]王守泰:《昆曲格律》,江苏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184、187页。 [15]杨耐思、蓝立蓂:《释“务头》,《语文研究》1983年第1期,页30。 [16]杨荫浏:《中国古代音乐史稿》,人民音乐出版社,1981年版,第596页。 [17]参李新魁:《汉语等韵学》,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20页。 [18]谢章铤:《赌棋山庄集·词话》卷七,唐圭璋编《词话丛编》,中华书局,1990年版,第3407页。 本文原刊于《文学遗产》2004年第4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