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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印度人的毁灭》细述了海地人爱德华•迪瓦尔-卡里耶的三联雕刻版(个人收藏品) ©爱德华•迪瓦尔-卡里耶 |
这个定义暗含着最初的意思。
原始人难道不是那些在今天还保留着人类最初生活状态的民族吗?
这个假设很有诱惑力,但会引发严重混淆。
克洛德•列维–施特劳斯于1951年5月在教科文组织《信使》上发表了本文,
阐述了原始人的定义为何是个圈套。
过去人们谈论野人一词,该词义简单明了。从词源上说,野人就是森林里的居民;因此这个词指的是一种贴近大自然的生命,与德语中更为直接的表达“原始民族”的意思不谋而合。且不必说这些词语所指的民族,例如爱斯基摩人,不一定生活在森林里,其实野人一词早就有了引申义,并且很快带有一定的侮辱性质。此外,贴近自然的概念本身就是模糊的。与城市居民相比,农民的生活环境更加贴近大自然,但二者却拥有着共同的文明。
人们逐渐开始明白,不能依据与大自然的距离来划分人类,所有社会都与自然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这是因为人类与动物界的根本区别是人类有语言,会使用工具,并且使用的是经过加工的物品,遵从各族的习俗、信仰和法规,有着与自然秩序截然不同的固定秩序。人类世界就是文明的世界;这与同样具有严密性和必然性的自然界截然不同,不论自然界的文明程度如何。所有人,不论是住高楼大厦,还是住林中的茅屋,都会使用语言,制造工具,并规范行为。正因如此,人才成其为人,而并不在于住在何地。
因此,现代人种学更倾向于使用原始人一词来表示野人,它指的是大量的——估计约好几千——由于某些共同的特征而被定为原始的社会。这些特征又是什么呢?这也正是争议所在。
哪个共同点?
带着插有羽毛的鼻钉的南比卡瓦拉族人(巴西1935-1939年)©克洛德•列维-施特劳斯 |
我们且不去计算数目。毫无疑问,此时原始人一词有着广泛的含义:在人类历史上,数以百万计的社会造就了一个特殊现象,集中表现为某些伟大的文明。此外,这些伟大的文明还出现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在地域上相隔甚远的地区,像东方国家、远东地区、欧洲和中南美洲。
然而在此前提下,我们会发现这些文明之间的差距是如此之大,数字已经不再是决定作用。某些非洲国家有数几十万人口,而大洋洲的一些部落只有区区几千人。但我们也知道,在世界上同一些地区,生活着只有几百人的聚居群体,有时甚至只有几十个成员。
总之,这些组织结构极其松散(爱斯基摩人和某些澳大利亚的部落也是如此)的群体,在逢年过节或在一年中的某些时期聚集起来,人数得以扩充,因而有了几千个成员;但在其他时候,这些大的群体则表现为由几个家庭组成的小团体,有时甚至只有一个家庭,自给自足。如果40人的社会和4万人的社会都可以被称作原始社会,那么数字就不是决定性证据。
工业文明之外的文化
带着唇环和鼻针的南比卡瓦拉族儿童(巴西1935-1939年)©克洛德•列维-施特劳斯 |
我们似乎应该立足于更有说服力的证据,也就是我们称之为原始文化的另一个共同特征。这些文化都置身于工业文明之外,或者至少直到近期是这样。但也正因如此,我们提出的这个标准是不是太宽泛了?
人们经常不无道理地指出,从古代直到蒸汽机的发明,西欧国家的生活方式都鲜有改变:古罗马帝国贵族的生活和十八世纪法国、英国或荷兰的资产阶级的生活并不存在本质上的差别。然而无论是公元前2世纪的罗马,还是1750年前后的阿姆斯特丹,都不能与美拉尼西亚的一个现代乡村相比,甚至也比不上十九世纪的通布图。我们不能把工业文明诞生之前的文明与处于工业文明之外的文明相混淆。对于后者,如果没有其他人将工业文明强加给它们,很可能还将长期保持这种状态。
事实上,当我们谈到原始民族时,我们就会想到这一历史因素。这个词还暗含着最初的意思。因此,原始人难道不是那些在今天还保存着、或者保留着人类最初生活状态的民族吗?这个假设很有意思,而且在一定范围内也很有道理,但也会引发严重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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