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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杜佑撰、唐元和二年（807年）刊刻杜佑妻李氏墓志，记载了李氏家族世系及杜、李婚姻关系，具有一定学术价值。本文征之以传世文献，对墓志相关内容进行了考证。 【关键词】杜佑 李氏 密国夫人 墓志 唐代 笔者近见杜佑妻李氏墓志拓本，为以所载史实及文字书法观之，当系原石原拓。李氏墓志一合，志盖为盝顶形，阴刻正书3行，行3字，为“密国夫人李氏墓志铭”9字（图一），四杀饰以龙凤纹样，下部略残。顶边高45、广42厘米，底边高、广63厘米。志身高61、广62厘米。志文凡20行，满行25字（图二），为杜佑所撰，记载了李氏家族世系及杜、李婚姻关系，具有较为重要的学术价值，今略陈跋语如次。为行文之便，先誊录志文如下： 大唐故密国夫人陇西李氏墓志铭并序 金紫光禄大夫守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歧国公杜佑撰 维元和二祀岁在丁亥四月戊午朔十七日甲戌，司徒歧国公杜/佑妻密国夫人李氏终于上都务本里第，享年五十有二。以其年/五月戊子朔廿七日甲寅，安厝于少陵原先莹之次，从宜也。夫人/六代祖世寿，交州都督、遂安公。五代祖仲远，光州刺史。高祖道和，/左清道率。曾祖茂初，河州刺史。王父延安，陪位出身，无禄早世。皇/考殷，衡州衡阳县尉。虽/皇室枝属而家代陵迟，故相麟乐安太守少知并四从曾伯祖。夫/人率性温恭，居家敬顺。六姻化其雍睦，百口资其柔抚。颖悟莫比，/聪慧绝伦。在弱岁则孤，能备言其祖，因烈考游宦锺罚，随外氏流/寓南方。大历季年，佑都督容府，物论所属，遂归于我，以为继室，仅/三十年。佑旋更历中外，累忝藩镇。上奉/高堂，下修中馈。承颜顺色，动心无违。洎领淮南，岁月滋久，特/蒙朝恩俯及，遂有石之锡。立身可谓积善，享龄不登下寿。/哀哉！诞生四子，一儿一女，才语夭枉。今一子宪祥，河南府参军。一/子绍孜，国子监主簿。抚存悼往，哀恸何言。音容宛在，目前缅想，遂/为陈迹。诚世事已过，如梦幻皆空。然岂越常情，难胜沉痛。庄周放/达，实则未能。奉倩伤神，亦将不可。衔悲叙事，聊写素怀。铭曰： 猗欤密国，聿修四德。性本慧和，生知礼则。闺门克敬，姻戚用睦。可/谓积善，如何不淑。二子号毁，举宗酸恻。世事如梦，物理诚然。追痛/奚补，常情所缠。杳冥莫究，神道难诠。荀子失中，庄生太剧。合度适/宜，临丧宁戚。少陵非远，终天永隔。援毫刻石，用申平昔。 墓志首言，李氏于维元和二年（807年）四月十七日卒于上都务本里第，享年五十二。以享年及卒年推算，李氏当生于玄宗天宝十五年（756年），历玄宗、肃宗、代宗、德宗、顺宗及宪宗六朝。上都务本里，即长安务本坊。《新唐书》卷三七《地理志》：“上都，初曰京城，天宝元年曰西京，至德二载曰中京，上元二年复曰西京，肃宗元年曰上都。”务本坊，长安朱雀门街东第二街，街东从北第一坊，坊内置有国子监。依墓志所云，务本坊亦为杜佑宅居所在。 杜佑，有唐名相，仕历德宗、顺宗、宪宗三朝，又著《史通》，开典章制度史之先河，事见两《唐书》本传。纵观杜佑一生，始终言行，无所玷缺，惟在淮南时，妻梁氏亡后，升嬖妾李氏为正室，封密国夫人，亲族子弟言之不从，时论非之。关于此事，传世文献多语之不详，今据本志所载，可略作补证。按，志文谓“司徒歧国公杜佑妻密国夫人李氏”。史志互证，杜佑终给予李氏正室名份。杜、李娶嫁之年，墓志后文亦有提示，即“大历季年，佑都督容府，物论所属，遂归于我，以为继室”。大体在代宗大历年末，李氏时年约为二十三岁。众所周知，杜佑本有妻梁氏。《全唐文》卷五○五载权德舆《唐丞相金紫光禄大夫守太保致仕赠太傅歧国公杜公墓志铭》云：“夫人安定郡梁氏，苏州常熟县令幼睦之女也，专柔淑慎，动有仪矩，先于公殁，几三十年矣。”是其证。按，两《唐书》本传载杜佑卒于元和七年（812年），春秋七十八。以三十年逆推，是梁氏约卒于大历、建中之际。如此可知，梁氏方卒，杜佑即升李氏为正妻，可谓神速，为世人讥诮，亦在情理之中。 志载李氏封号“密国夫人”，颇为值得注意。墓志叙述此事：“洎领淮南，岁月滋久，特蒙朝恩，俯及遂有石之锡”，只是未载具体除授时间。据《旧唐书》卷一二四《李正己传》所载，“（贞元）十五年正月，师古、杜佑、李乐妾媵并为国夫人”。既提及杜佑，是此次功臣妾媵国夫人之封应包括李氏在内。然稽之传世文献所载，李氏“密国夫人”之授并不顺利。按，《全唐文》卷五三一王仲周《代杜司徒谢妻封邑表》：“臣佑言：伏奉恩制，封臣小男母李氏密国夫人。臣某中谢，伏以《礼经》明文，妇人本无爵命。秦汉以降，优贤以宠闺门，固无谬及，有紊彝典。臣小男母李氏，本非主馈；若贵云因子，臣男尚自贱微；礼有从夫，臣妻又早逝殁。岂伊末品，忽被殊私。此盖陛下念臣齿发渐衰，宾祭无主，俾立家而有裕，遂开国以疏封。《诗》美鹊巢，惧无德而自处；《礼》荣翟茀，恐负乘以贻灾。瞻上天而以惧以惭，顾中阃而载荣载跃。不任荷惧屏营之至。”在这篇谢辞中，杜佑着重提到礼制中的嫡庶问题，显然对李氏“密国夫人”之封有所顾忌。依唐制：“凡庶子，有五品已上官，皆封嫡母。无嫡母，封所生母。”事见《旧唐书》卷四三《职官志》。李氏本非嫡妻，受封“密国夫人”，不合礼制，且不合法度。更为重要的是，据墓志所载，李氏“因烈考游宦锺罚，随外氏流寓南方”，乃罪隶之身，地位卑微。但事实上，李氏最终得以获封“密国夫人”之号。这一过程，《桂苑丛谈·史遗》略有记载：“淮南节度杜佑，先婚梁氏女。梁卒，策嬖姬李氏为正嫡。有勑封邑，为国夫人。膺密劝，请让追封亡妻梁氏。佑请膺为表，略云：以妾为妻，鲁史所禁。又云：岂伊身贱之时，妻同勤苦，宦达之后，妾享荣封，云云。梁氏遂得追封，李亦受命，时议美焉。其后终为李氏所怒，社日，公命食彘肉，因为李氏置堇而卒。”显然，在命妇这件事情上，杜佑是通过追封亡妻梁氏，达到授命李氏国夫人之目的。这种折中方法虽可谓两全齐美，然亦违背礼法，遭人非议不可避免。 关于李氏世系，墓志亦记叙详悉。六代祖世寿，交州都督、遂安公。五代祖仲远，光州刺史。高祖道和，左清道率。曾祖茂初，河州刺史。祖父延安，陪位出身，无禄早世。父殷，衡州衡阳县尉。除李世寿之外，其余诸人均不见载于史籍，可补史阙。“世寿”又名“寿”，交州都督，始以宗室封王，贞观初以贪冒得罪，罢职归京第。事见《旧唐书》卷六九《薛万彻传》。此外，据《法苑珠林》卷八十《因果》所引《冥报记》，李寿性好畋猎，常笼鹰数联，杀他狗喂鹰，及疾，为五犬责命云云。笔记小说之言，虽不可尽信，然亦可补史籍记载之不足。另据新见李寿孙李仁泰墓志记载，李寿父名济，隋军器大监、秦河渭三州诸军事，封吉阳公。此外，李寿还有一子名义揔，即李仁泰之父，曾任游击将军、辅德府果毅都尉、与义府析冲左卫郎将、右卫中郎将，迁左威卫将军，上柱国，爵封怀远郡公。可与本志相补充。依墓志所载，李氏生有四子，一儿一女夭折；一子杜宪祥，河南府参军。另一子杜绍孜，国子监主簿。按，两《唐书》杜佑本传、《宰相世系表》及杜佑墓志只载师损、式方、从郁三子，不见宪祥、绍孜之名。本志所载杜佑子嗣，于杜氏家族谱系研究亦具有重要意义。 本志为杜佑亲撰，文辞典雅，韵律和谐，凄楚哀婉，情感质朴，实为一篇碑志佳作。目前所见杜氏家族墓志，多由杜氏子弟撰写及书丹。本志书法气势连绵，墨笔酣畅，乃名家之作，出于杜佑之手，亦未可知。 附记：本文为高校古籍整理研究项目《新见隋唐墓志集释》（1129）阶段性研究成果。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