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日18时许,福州传来林先生病逝的噩耗!可就在3天前,就在先生97岁生日的当天,我们还通过电话!我们还约好寒假再见!当我兼程赶到先生在福州的老屋,移步厅中的灵柩,叩拜在先生近前时,我还是不能相信他老人家真的走了:安卧在鲜花中的先生,面容是那样的安详,就像是一次次旅途劳顿之后熟睡了一般…… 1984年,林先生与周谷城先生、吴于廑先生联名上书的“关于加强世界古代文明史研究工作的意见和建议”得到教育部的批复。根据这一文件,在东北师大历史系西亚、北非及西方古典研究室的基础上成立世界古典文明史研究所。研究所设置大学本科高年级古典文明试办班,首先向北京大学、复旦大学、武汉大学、南开大学、北京师范大学、东北师范大学招生,学科以世界古代文明,尤以亚述学、埃及学、赫梯学、希腊拉丁古典学为重点。为了学科建设、为了加强与各兄弟院校的合作,当时已逾古稀的先生不辞辛劳,开始频繁往来于长春、北京等地。其时的交通并不便捷,在偌大的京城乘公共汽车一天办成一件事已实属不易,但先生往往要从教育部赶到北大,或从北大到北师大,错过中饭是为常事。一次,先生在北大与周一良先生商谈编辑出版《世界古典文明丛书》后已近中午,周先生请先生留用午饭,先生婉言相谢,因为他还要赶往北师大!在公共汽车上,他疲惫地瞌睡起来,竟错过了下车的站点。为了把学生送到国外深造,先生曾多次到教育部申请名额,与相关部门详述出国留学的必要性与紧迫性。家境困难的学子,他会出资相助;派出归来的学生,他会迎接到机场。 1992年,国家规范出版市场,要求只有正式刊物方可对外进行交流,先生一手创办的西文版《世界古代文明史杂志》当时面临着停刊,或以书代刊形式出版的两难境地。听到消息后,先生连夜乘火车赶赴北京。第二天上午在胡厚宣先生的陪同下,到新闻出版总署向有关领导历述出版西文版研究杂志的必要性。是年秋,几近夭折的年刊在先生的积极努力下最终得到了国家批复的刊号。 每次外出办完事,先生都会因疲劳而早早地躺下休息,清晨2、3点便起身工作。如乘夜车回长,他都会在中午前退房,以节省开支。下午或去拜访老友,或直接去车站。候车时,他也常会叫上一壶热茶,慢品谈天。这个时候先生的心境最为愉悦,全无平日为赶时间的那种匆忙、急躁。他会谈起他的童年,也会沉浸在如烟的往事之中。先生当年出任福州福商小学(现为福州四中)校长期间所写的校歌,就是他在火车站的候车室向我忆起的。 什么是我们的精神/乐观自学和改造环境/是破坏和建设的革命/是发愤忘食乐以忘忧的人生/看吧/我们永远是微笑年轻/听吧/我们到处有书生歌声/我们的气概如铁石/我们的热血在沸腾/是大刀阔斧/是火把明星/快快/向上近前/把四周的黑暗冲破/恶魔廓清 现在伏案想来,先生从南方到北方,从中国古代史研究转到世界古代史研究,不仅拓宽了自己的研究领域,在比较研究的基础上提出了古代世界“从城邦到帝国”的学说,进而发展成为“中西古典学”的理论体系,而且培养了一大批学有专长的人才,填补了中国在亚述学、埃及学、赫梯学以及西方古典学研究领域的空白,在国际学界占有了一席之地。而这些成就的取得,不正是先生当年在诗中所表达的那种“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乐观自学和改造环境”人生追求的最好诠释?!也正是凭借着这种精神,先生敢为“不可为”之事,一次次实现了自己的远大理想。先生除强调古史研究要重视古文字外,他也注意到去国外实地考古的必要性。他为此曾四处奔走呼吁,但由于种种客观原因,几经努力未果,这也许是留在先生心底永远的一桩憾事! …… 凝望着先生的遗容,我还是不相信他会睡去!师母说,先生在去世前几天还在吟诗,睡梦中醒来还称有事要做。这样的一位先生怎么会一睡不起呢?! 当殡仪馆起灵的哀乐响起,先生的灵柩被抬走,我战栗不止,泪水又一次模糊了双眼:也许他老人家太过劳累,真的睡去了,永远不会醒来!但我相信,一路上他一定还会有梦!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