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跨境民族”这一概念的基础是“民族”概念 顾名思义,“跨境民族”这个概念表示某个“民族”的成员分别居住在国际承认的国境线两侧,他们的居住地“跨越”了国境线。认可“跨境民族”这个概念的一个重要前提,就是承认这个居住在国境线两侧的群体成员属于同一个“民族”。 众所周知,在现代国家的国境线两侧生活着祖先血缘有一定渊源,在语言文化、宗教信仰等方面相同或相近的群体,这在今天的世界是十分普遍的现象。造成这类现象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在不同历史时期因为战争或外交争端,在两个国家划定边境时没有完全依照当地传统群体的自然居住边界,而是把同一个部落、同一个族群的成员划在边界两边,使他们分属不同的政治实体。这种历史上的划界通常是由当时双方军事力量的强弱来决定的,而且时有变更。有些国家的边界甚至是殖民地时期由外来殖民政府划定的,如今天在非洲大陆上许多国家的国界即是当年英、法、德等殖民国家划定的,完全排除了本地人的参与。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边界划定后,由于政治、宗教、经济等原因,一个族群的部分成员迁移并定居在邻近国家境内,在这些人当中,有些获得迁入国的国籍,有些保持原国籍,属于“合法侨民”或“非法居住”。这些现象和由此引发的外交问题,在当今世界上的许多国家都存在。 我们提出的问题是:这些跨境居住但共享祖先血缘、语言文化特征的群体,是否应当被称为“跨境民族”?在今天的国际政治话语体系中,他们属于同一个“民族”(nation)吗?这些跨境居住但共享祖先血缘、语言文化的群体与国际上通常使用的“民族”(nation)概念之间是什么关系?在思考了这些问题后,我们还可以进一步提问:什么是“跨境民族”?汉文的“跨境民族”翻译成英文应该是什么?如果我们把汉文的“民族”译成英文的“nation”,那么,“跨境民族”是否应译成“a cross border nation”或是“a nation crossing border”?再进一步的问题是:本国的“跨境民族”成员和本国其他不跨境民族之间,和自身所属的国家之间是什么关系? 四、“民族”概念在西方的出现与其初始涵义 首先讨论一下现代社会和政治话语中的“民族”(nation)概念。我们注意到无论是中国历史文献还是欧洲近代之前的历史文献中,都没有汉文的“民族”和英文中的“nation”概念。《中国大百科全书(民族卷)》这样介绍汉语“民族”一词:“在中国古籍里,经常使用‘族’这个字,也常使用民、人、种、部、类,以及民人、民种、民群、种人、部人、族类等字。但是,‘民’和‘族’组合为一个名词则是后来的事。1903年中国近代资产阶级学者梁启超把瑞士-德国的政治理论家、法学家J·K·布伦奇利的民族概念介绍到中国来以后,民族一词便在中国普遍使用起来,其含义常与种族或国家概念相混淆,这与西欧的民族概念的影响有密切关系”(《中国大百科全书(民族卷)》,1986:302)。而在西方,霍布斯鲍姆认为,“民族这一概念,……一直要到18世纪,这个词的现代意义才告浮现”。“‘国家’、‘民族’及‘语言’等词汇的现代意义,要到1884年后才告出现。……在1884年之前,‘nation’(民族)的意思是指‘聚居在一省、一国或一帝国境内的人群’;有时也意指‘外国人’。不过,到了1884年,民族则意谓‘辖设中央政府且享有最高政权的国家或政体’;或‘该国所辖的领土及子民,两相结合成一整体’。……‘民族’意谓‘统辖于同一政府之下、一国人民的集称’”(霍布斯鲍姆,2000:3,17)。 研究民族主义的英国学者凯杜里认为:“民族主义认为人类自然地分成不同的民族,这些不同的民族是而且必须是政治组织的严格单位。……除非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国家,享有独立存在的地位,否则人类不会获得任何美好的处境”。“各民族是由上帝所安排的相互分离的自然实体,因此最佳的政治安排的获得是当每一个民族形成了独立的国家的时候”(凯杜里,2002:7-8,52)。盖尔纳指出:“民族主义首先是一条政治原则,它认为政治的和民族的单元应当是一致的”(盖尔纳,2002:1)。 我们把上述观点归纳一下:“民族”(nation)这个概念无论是在其发源的西方,还是受西方影响而接受的中国,都是近代政治变革中出现的新观念和新话语。在欧洲,其反映的是文艺复兴后政治思想和国家体制的变革,与西欧各国从世袭封建王权国家向现代共和体制转型的国家建构与重建国民认同密切相关。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