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和王安石参加科举考试的年龄一样,只不过晚了十六年,苏轼从四川眉山来到汴京,以全国第二名高中进士,风头比王安石更劲。 苏轼本来也应该是状元。 苏轼的“高考作文”《刑赏忠厚之至论》在汴京一鸣惊人,由于主考官欧阳修怕这篇文章是自己的学生曾巩所作,便把它压为第二名。这篇文章中的典故“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饱学如欧阳修也不知道出处,事后才从作者口中知道是杜撰的。这篇“高考作文”至今仍雄居于《古文观止》。 苏轼的第一个国家公务员职位是陕西凤翔签判。 由《宋史·苏轼传》可知,苏轼童年曾与其母有一段关于东汉政治英雄范滂的对话,从中可以看到,苏轼从小就有一种基于正义的政治激情,从他在凤翔所作《喜雨亭记》来看,也有一种心系百姓的民间精神。但是,如果说王安石是一位大政治家的话,苏轼终其一生最多也就是一位政治爱好者。 据史料记载,深知其夫的妻子王弗,就是《江城子》中那个“小轩窗、正梳妆”的王弗,对初到陕西为官的苏轼颇不放心,一直跟着来到凤翔。夫妻二人达成协议:凡是苏轼结交的朋友,都需要经过其妻验证通过。为了给足丈夫面子,每有新朋友来家,王弗都只是躲在内室中观察,待朋友走后,王弗才告诉丈夫,谁可以深交,谁应当保持距离、适可而止。 就这样,苏轼仍然与凤翔一把手陈希亮搞得别扭丛生。 陈太守是军人出身,他当年在长沙为官的时候,也曾经一口气搜捕过七十多名欺压百姓的地痞流氓。此时陈太守年事已高,与苏轼这样的风流才子相处,计较的就是一分尊重;然而,风流才子容易摆谱,这就造成了两人之间的一系列戏剧性矛盾。闹得最厉害的时候,甚至连皇帝都惊动了——多年之后,苏东坡为陈太守作传,曾表达过惭愧:“方是时年少气盛,愚不更事,屡与公争议,至形于色,已而悔之。” 与王安石不同,苏轼在凤翔任满之后,按北宋不成文规定回到了朝廷。此时王安石在扬州的顶头上司韩琦已是当朝宰相,宋英宗知道苏轼文笔漂亮,想破格提拔他为翰林学士撰写皇帝诏书,韩琦认为人才应该一步一步历练,官场应该讲究秩序和规矩,最后苏轼只判登闻鼓院,但苏轼认为韩琦是“爱人以德”。 四 通过在基层充分历练和积累后,王安石三十六岁从地方回到朝廷,担任掌管全国财政和漕运的三司度支判官。 王安石正式提出了自己的政治改革纲领——《上仁宗皇帝言事书》,也称“万言书”。王安石吸取范仲淹以“吏治改革”为切入口的教训,换成以“经济改革”为切入口。 此时北宋立国已近百年,国势陷入“积贫积弱”困局。 以其中著名的“冗兵”和“冗官”问题为例:宋太祖开宝年间的军队总人数是37万,由于宋太祖立下“募兵制”政策,到宋太宗至道年间,军队总人数已达66万,宋仁宗庆历年间是125万,宋神宗登基前是140万,是宋太祖时期的3.78倍——随着军队与官员人数的成倍膨胀,北宋的财政收入几乎全部被“吃”光,甚至出现“赤字”。据《宋史·食货志》记载,到宋英宗治平二年,也就是宋神宗上台前两年,国家财政亏空已达1570万缗。 宋仁宗在启用范仲淹推行“庆历新政”时就已看到改革的迫切性。 然而,等到王安石提出政治改革纲领时,与“庆历新政”失败已经相去十七年,宋仁宗已是老迈年高,心灰意冷,当年追随范仲淹的韩琦和富弼,此时虽然都是宰相,但也早已失去了改革的锐气:他们这一届中央领导班子,对王安石的政治改革纲领采取了“留中不发”的冷处理。 王安石只有等待机会。 宋仁宗去世,宋英宗继位。英宗从身体到精神都不够健康。此时正值王安石母亲仙逝,王安石也就辞官回到江宁,一边为母亲守孝,一边为那些从全国追随而来的政治粉丝讲学,为日后的改革事业培养人才。 直到二十岁的宋神宗登基,四十八岁的王安石才等来机会。 宋神宗还在颍邸的时候,就已经是王安石《上仁宗皇帝言事书》的粉丝。当时颍王的秘书兼老师韩维,讲课每讲到颍王拍手称快处,都会坦率地指出:这不是我的观点,而是我的朋友王安石的观点——终于,颍王被王安石的改革愿景震动了。 宋神宗继位后马上就任命王安石为江宁知府,几个月后,又任命为翰林学士兼侍讲,并以“越次入对”的殊礼,邀请王安石到汴京共商国是,最后以“师臣”礼遇入阁拜相,推出了震古铄今的“王安石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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