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的古史体系主要建立在传世文献的基础之上,这个体系在相当长的时间之内,根基深固,难以动摇。疑古风潮的兴起,使这个坚固的大厦出现了种种裂痕,人们发现,以往信之不疑的古史体系也有很多值得商榷之处。尤其是作为传统古史根基的传世文献,在漫长的流传过程中,几乎十不存一,那些能够流传下来的,在传抄过程中由于各种原因也存在脱衍讹误等情况。除此以外,著史者本身的立场和视角对于历史所造成的遮蔽,也越来越引起研究者的注意。在这种情况之下,出土文献作为“同时资料”,在证史、补史乃至重建古史方面的作用日益凸显。甲骨文、钟鼎彝器铭文在上古史重建中所起的作用有目共睹,碑文墓志、造像记和经幢等也将在中古史的建构上大放异彩。其中,造像记由于被金石学家视为“语言鄙俚”而长期被研究者所忽视,但是,近年来,伴随出土文献整理与研究的热潮,造像记在厘清基本史实、补充历史链条、建构系统古史上越来越受重视。 铭刻各阶层信仰 造像记属于碑刻的一种,但它不同于一般的碑刻,它是佛教传入的产物。造像记的大量出现,与佛教进入中土并且广泛流播,再现着明确的表里关系。现有的造像铭文,大多镌刻在佛像的底座、背光以及侧面,也有相当一部分凿刻于石窟的洞壁上,无论怎样,它们与佛像是不可分割的。南方由于气候原因和国家的碑禁政策,流传下来的造像记极少,而在北方,由于经典的指引、国家的倡导以及信徒对于信仰的狂热,雕凿了无数佛像,因而也诞生了大量造像铭文,成为中古时期社会上各个阶层信仰的见证。 造像记有较为固定的体式,一般包括造像时间、出资人、造像原因、回向文等几个组成部分。如果是团体造像,通常还要预留出空间来刻写其他参加者的姓名。仅从内容来看,绝大多数的造像记存在雷同现象,由此我们推测,这些铭文与敦煌文献中的某些写本文书一样,可能存在一定的范本。复杂的造像记则蕴含极为丰富的内容,除了以上几点以外,还包括对于佛、菩萨的赞美,对于宗教义理的宣传,甚至追溯像主、功德主或者邑主的家族世系、婚宦情况,类似于家传。这类造像记往往文辞典雅,字体优美,显示撰写者具有很高的文化素养,对于佛教教义也有精深的理解与掌握。但是,与一般碑刻不同的是,北朝时期的造像记,除了个别情况,撰写者的姓名通常是隐去的,我们现在只能根据具体内容推测,有些造像记出于邑师之类的高僧大德之手,有些则是受过系统文化教育的文人手笔。 由于造像记上有明确的纪年,我们通常能够将铭记的雕刻时间追溯到某年、某月,甚至具体到某日。传世文献虽然也有关于某个历史事件发生时间的记载,但是更多的是对长时段或者中时段历史的记述,而造像记更像将某一天发生的事抓拍下来,在这个过程中,参与的人以及他们的具体分工也历历在目。出土地点则为我们提供了较为确定的空间场域,而且某些记文本身,也包括对事件发生地点、周边环境的生动描述。在横纵坐标皆可追寻的情况之下,重新建构相关的历史图景,便水到渠成。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