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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朝以其独特政体著称于世,在地方行政上,采取“以藩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的行政体制;在中央政体建设上,又呈现“胡汉一体”合流趋势。源于中原政体权力中枢的枢密院制度、兵马大元帅府、殿前都点检都被辽朝统治者引进吸收,成为辽朝权力中枢的核心。另外,耶律阿保机在“变家为国”的过程中,又对契丹的旧部族组织进行了改造,创建了以腹心部和宫卫组织为核心的新部族组织,以适应集权政治需要。从斡鲁朵、腹心部到最后形成新的宫卫组织,辽朝部族组织经历了剧烈演变。 原有宫卫组织难胜任 腹心部出现于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成为联盟长至建立契丹王朝的间隔期(907—916)。《辽史》卷73《耶律曷鲁》载:“时制度未讲,国用未充,扈从未备;而诸弟剌葛等往往觊非望。太祖宫行营始置腹心部,选诸部豪健二千余充之,以曷鲁及萧敌鲁总焉。”这段话记载了腹心部的诞生背景和人员构成,即阿保机登基前为对付反对派而集合起来的新的契丹贵族集团。而《辽史》卷31《营卫志上》载:“算斡鲁朵,太祖置。国语心腹曰‘算’,宫曰‘斡鲁朵’。是为弘义宫。以心腹之卫置,益以渤海俘,锦州户。”从这段话中似乎可以认为,算斡鲁朵即为腹心部的别称。《辽史》卷35《兵卫志》载:“太祖以迭剌部受禅,分本部为五院、六院,统以皇族,而亲卫缺然。乃立斡鲁朵法,裂州县,割户丁,以强干弱支。诒谋嗣续,世建宫卫。入则居守,出则扈从,葬则因以守陵……简天下精锐,聚之腹心之中。”这段话又似乎表明,宫卫组织是辽朝建立后才成立的皇族护卫组织。 上述引文颇有矛盾之处。其一,对宫卫组织的建立时间前后记载不一;其二,腹心部是阿保机在建国前消灭反对派的工具,而宫卫组织则是辽朝建国后护卫皇室的工具。二者政治用途明显有别。阿保机建国前,宫卫组织就已存在于部族内部,当时的宫卫组织主要是战争中掳掠的被俘人口和被藉没的契丹贵族反对派,属于被征服和被镇压的敌对势力,并隶属于联盟酋长,成为其私人财富的组成部分。 契丹王朝是由原来的部族联盟发展演变而来,世选首领制度根深蒂固,在阿保机变家为国的过程中,遭到部族贵族和家族宗亲的强烈抵制。面对以迭剌部为核心的贵族反对派,阿保机迫切需要一支忠于自己、能征惯战、能谋善断的亲卫集团,对内保卫家族的安全,对外征伐四方。原有的宫卫组织能否担此重任呢?答案是否定的。作为被征服和镇压的宫卫人户,无论在政治上还是能力上,显然不能胜任。因此,阿保机精心构建的“腹心部”随之产生。 腹心部旨在应对内乱 设置腹心部的首要目的就是应对“内乱”,即平定契丹内部的政治反对力量,护卫阿保机的安全。其组成源于契丹八部之中忠于阿保机集团的各部贵族势力,遴选标准一是政治上可靠,二是能征惯战。腹心部约有2000人,体现了精锐的特点,《辽史》列举的太祖时期18人,应该是属于太祖21功臣的卓越人物。其中,属于阿保机最可靠的政治盟友蒲古只系统的有耶律曷鲁、耶律觌烈、耶律羽之、耶律铎臻、耶律古、耶律突吕不;属于后族述律后家族系统的有萧敌鲁、萧阿古只、耶律老古;其他成员有耶律斜涅赤、耶律颇德、耶律欲稳、萧痕笃;遥辇系统的有耶律敌剌;汉族有孙延寿、韩延徽、韩知古、韩匡嗣、王郁。这些人物绝大部分都是契丹贵族,此外包含一批汉人谋臣。可见,腹心部就是忠于阿保机的契丹贵族精英集团。它从一开始就是统治集团的组成部分,而不同于宫卫组织的被统治成分。因此,这一时期的腹心部不可能转化为斡鲁朵组织。 腹心部出现重大变革的第一个契机是突吕不贵族耶律欲稳主动“附籍”。阿保机虽然曾以心、眼、手等夸张词句褒奖曷鲁、阿古只等人,其后又给予其极高的政治待遇,但他真正将成员作为家里人对待的,只有耶律欲稳一脉。首先,耶律欲稳作为阿保机家族的救命恩人,政治上无疑深得信任。其次,耶律欲稳作为契丹贵族,主动入籍宫卫组织,无疑改变了旧宫卫组织由罪犯和奴隶构成的性质,而阿保机对此极为感动,给予超常的政治待遇,视之为永久的政治盟友。耶律欲稳因此成为阿保机家族真正的“腹心”,并福沿子孙。 腹心部内部的第二个变化就是韩知古家族的崛起。韩知古作为宫卫组织的被俘奴隶,最初得不到契丹统治者信任。但是,其子“匡嗣以善医,直长乐宫,皇后视之犹子”,韩知古因而政治发迹。作为皇室的医生,在一定程度上掌控帝王生死,因此,韩氏家族对阿保机无疑是绝对忠心的。 由于耶律欲稳的入籍和韩氏家族的崛起,阿保机的腹心部由两部分构成,一是不入籍的契丹贵族集团,二是拥有“宫籍”的契丹贵族集团。阿保机对这两部分核心集团成员的使用,也略有不同。无论在对外征战中,还是平定诸弟为首的政治叛乱中,以腹心部不入籍贵族为核心组成的“皮室军”,都处于冲锋陷阵的第一阵营,而耶律欲稳率领的宫卫军只是作为辅助力量。可见,耶律欲稳和韩氏家族作为腹心部核心成员,其主要作用体现为政治上可靠而非军事上善战。 组建新的宫卫组织 宫卫组织的真正形成是在阿保机建立辽朝之后。随着平定内乱和迭剌部一分为二,阿保机彻底消灭了反对力量,腹心部完成了其首要的“护卫”职能。随着国家体制的完备,腹心部的政治职能趋于弱化,内部不“附籍”的贵族精英转入世选臣僚体系,通过世选制度,分享政治特权,成为契丹王朝官僚制度的组成部分。军事职能以皮室军的形式得以强化,并隶属于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而腹心部本身具有的“内朝”决策职能,逐步转向“附籍”宫卫家臣。原本只是腹心部内部小集团的家臣势力,逐渐发展成日后操纵辽朝政局的关键核心。 而平时护卫皇室的责任需要由新的组织来承担,阿保机以腹心部中的宫卫人员为核心,重新构建了新的宫卫组织——斡鲁朵。但此时成立的斡鲁朵已经与最初的宫卫组织存在根本差异。原本是被掳掠和被藉没的被统治集团,此时转变为具有极高政治地位、经济地位并由核心精英组成的庞大皇权护卫力量,成为辽朝统治的根基。从辽世宗起,斡鲁朵成员开始成为皇权政治的核心人员。 首先,“附籍”家臣外放为辽朝核心部门决策人,公开操纵政治。如世宗朝的宫人耶律安抟,《辽史》卷77《耶律安抟》载“及置北院枢密使,上命安抟为之,赐奴婢百口,宠任无比,事皆取决焉”。又如穆宗朝的宫人耶律夷腊葛,《辽史》卷78《耶律夷腊葛》载:“时上新即位,疑诸王有异志,引夷腊葛为布衣交,一切机密事必与之谋,迁寄班都知,赐宫户。” 其次,“附籍”家臣同时成为外朝和内朝官员。通过直接掌握斡鲁朵集团,辅助辽帝执政,具有更加强大的影响力。《辽史》卷79《女里》载:“及穆宗遇弑,女里奔赴景宗。是夜,集禁兵五百以卫。既即位,以翼戴功,加政事令、契丹行宫都部署,赏赉甚渥,寻加守太尉。北汉主刘继元闻女里为上信任,遇其生日必致礼。”又如圣宗朝的韩德让,据《辽史》卷82《耶律隆运》记载,韩德让成为辽朝历史上空前绝后的一代权臣,并在死后,隶属横帐,成为皇族成员。 总之,最初的腹心部并不等同于斡鲁朵,而是以契丹精英贵族为主体包括少量宫卫“入籍”核心成员组成的直接受控于阿保机的私人政治和军事集团。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部分贵族取得外朝重臣地位,进而退出了这一组织。随后,阿保机以腹心部内部少量“入籍”贵族为核心,新建了弘义宫卫组织,又称“算斡鲁朵”,契丹语“算”意为“腹心”,以此纪念曾经的腹心部。而“弘义”意为弘扬忠义,旨在承担护卫皇室的重任,进而扮演以前腹心部的“内朝”地位。 (作者单位:辽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