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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中国境内德昂族主要有布雷、汝买、梁三个支系。以往德昂族研究主要以布雷支系为主体研究对象，而其中偏居国境线一隅的点状散布居住的汝买人由于浸没于傣族、景颇族之中，几乎不被外界所熟知。以语言为核心对汝买支系族群语言关系与语言自信的研究不仅有利于解决当下境内濒危小语言现实社会处境、命运和语言归属问题，而且也是对濒危小语言活态的有利保护。 关键词：汝买支系; 濒危小语言; 族群语言关系; 语言自信; 语言活态保护; 作者简介：祝峰，女，云南德宏人，云南省德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人文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少数民族语言、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 杨明宏，云南云县人，教育学博士，云南德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教授，大理大学硕士研究生导师，云南扶持培养的中青年学术和技术带头人，研究方向：教育基本理论、教育经济和少数民族教育。 基金：云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中国境内德昂族汝买支系族群语言关系与语言认同研究”(项目编号:YB2018061);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中缅跨境民族跨文化教育与边疆文化安全治理研究”(项目编号:19BMZ104)的阶段性成果; 德昂族是分布于中国云南西南边境与中南半岛北部地区的一个跨界民族。中国境内德昂族主要有布雷、汝买、梁三个支系。布雷支系主要分布在德宏芒市；梁支系主要分布在镇康、保山；汝买支系主要分布在瑞丽和陇川。其中布雷方言使用人数占50%，梁方言使用人数占30%，汝买方言使用人数占20%。境外汝买人较多，主要聚居在缅甸腊戌以北至南坎一带，但据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资料估计，境内汝买人只有大约4000余人。中国语言学者孙宏开在《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活力排序研究》（2006年）一文认为：根据语言的活力从高到低所排的6个级次，崩汝语言（德昂族又称为“崩龙族”，其中的“汝买”支系即属“崩汝”）已属于第5级次，即活力很差，属濒危语言。从以往的德昂族研究来看，大多数研究主要以人口集中的民族乡——芒市三台山的德昂布雷支系为主体研究对象，以布雷人的形象来想象或者取代德昂族的形象，而偏居国境线一隅的点状散布居住的汝买人由于浸没于傣族、景颇族之中，几乎不被外界所熟知。 一、境内德昂族汝买支系族群语言研究现状 汝买支系族群语言关系及语言自信是当下解决境内濒危小语言现实社会处境、命运和语言归属问题的重要课题。而目前学术界对因境内汝买族群居住边界的模糊性、族源历史关系及语言接触等原因所致的族群内部语言的复杂性、特殊性关系，以及该支系族群存在语言认同的模糊性和不稳定性等研究并未探及。语言研究是族群研究的核心，从相关研究情况来看，有关德昂族的语言研究成果并不多见，而有关德昂族汝买支系小语言的研究更是少见，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研究内容指向对象不明确，对德昂族语言研究无支系差别，往往以个别方言描述整体，汝买支系较少提及。如：赵云梅、尚华《德昂族语言接触产生的语言借用与演变》（2015年）通过对潞江坝、出冬瓜、南伞德昂族的语言特征进行调查，分析德昂族的历史、社会、经济发展等情况，揭示德昂族语言由于语言的接触而产生的借用、融合和演变的原因，但该研究实则是以“花德昂”即梁方言为研究对象，并未提及汝买支系；陈相木、王敬骝、赖永良《德昂语简志》（1986年）一书以云南省芒市三台山允欠的布雷支系德昂语为代表，介绍德昂的语音、词汇、语法和方言；语言研究者张兰仙《德宏世居少数民族语言使用现状调查》（2014年）一书还是以芒市三台山德昂族乡允欠村布雷支系德昂语为代表，描述了德昂语语音系统及特点，其中并未提及汝买方言语音特点。 二是关于汝买支系的研究成果较为匮乏，部分研究从民族学、文化学、社会学、政治学等角度入手。从语言学角度对汝买方言的研究又重在语言个案的微观分析和描述，研究方法单一，研究深透度不够。如赵金萍《陇川县户弄村德昂族文化变迁》（2010年）和马晓帆、丁宏《汝买人民族认同研究》（2016年）从民族史角度研究该支系的民族文化变迁以及民族认同感；王铁志《人口分布和文化孤岛现象——以德昂族为例》（2007年）从生态环境、村寨边界、文化边缘、文化适应角度，论述了德昂族的文化孤岛现象；刘岩、杨波《德昂语广卡话声调实验分析》（2006年）和田洋、刘岩《德昂语广卡话声母的声学研究》（2009年）通过声学实验的方法，对广卡话的声调、声母的声学特征进行描述；倪娜《德昂语广卡话疑问句语调研究》（2007年）以传统语音学研究方法为基础，对广卡话疑问句进行类型分类和基础特征描述；赵金萍《德昂族语借词的变化——以户弄德昂语为例》（2005年）认为陇川县户弄村德昂族的语言与傣族的语言有借用关系；余成林《德昂族的语言活力及其成因——以德宏州三台山乡允欠三组语言使用情况为例》（2013年）提到三台山乡允欠三组属汝买支系，文章却以该支系语言使用情况窥之整个德昂族的语言活力；赵云梅《区域分布差异下德昂族方言的差异性》（2018年）论述了德昂语支系之间的方言形式的差异性，对不同方言区颜色词发音、数词、人称代词、词序等方面进行描写分析。虽提及汝买方言，但未对汝买支系语言特征进行整体性、深透性分析，且未谈及汝买支系族群内部的语言差异性特征。 当前以汝买支系族群语言关系及语言自信为主体内容的研究，将对维护其族群的稳定性、促进其少数民族语言文化的传承以及有效推进国家少数民族语言文字工作起到重要的作用。从汝买支系族群语言的复杂性和特殊性关系进而探及族群语言自信、族群自信乃至民族自信等问题的一系列研究，能进一步深化少数民族语言认同与民族认同关系理论，强化学术界对德昂汝买支系族群的再认识。 二、境内德昂族汝买支系族群语言关系 语言是一个民族（族群）的外化标志，是族群边界标识中最常见的个人认同的象征符号，是区分我群和他群的重要标志。在族群互动过程中，由于接触方式和程度不同、影响因素不同，会产生不同的语言关系，而语言关系可以从一个侧面反映族群之间的关系。 境内汝买人居住以散点分布为特点，村寨点状穿插在傣族与景颇族的村落之间，几乎没有集中连片的较大聚居区。他们中很大一部分居住在瑞丽和陇川坝区，还有一部分居住在西起瑞丽户育东至芒市遮放的瑞丽江流域。就具体分布而言，陇川汝买支系德昂族主要居住在陇川县章凤镇、景罕镇和城子镇的部分村寨中。居住在章凤镇户弄村的费岗、费顺哈、费弄、广弄、芒棒、南多、云盘、弄莫等汝买人占全县德昂族的80%，景罕镇的景恩及章凤镇的吕保、城子镇新寨村的吕连有几户汝买人家杂居在景颇族村寨之中。瑞丽汝买支系德昂族主要居住在勐秀乡的广卡寨、雷门寨、南桑寨，勐卯镇帕色寨、贺南毛寨，户育乡广松寨、芒海寨，姐勒乡芒良寨，另外部分汝买人还散居在畹町镇回环寨与芒市遮放镇芒棒村、贺焕村等。 由于地理环境的阻隔、汝买族群内部居住边界的模糊、互动对象的差异以及族源历史文化等原因，汝买支系族群内部语言使用差异性较大，形成了多样的语言关系类型。 （一）母语保留完整型 瑞丽市勐秀山区的汝买人普遍使用本族群语言，对汝买方言保留较好。然而，在对瑞丽勐秀乡德昂汝买村寨南桑村的母语使用现状调查来看，目前该村也存在代际母语功能的差异情况，部分汝买青少年母语能力出现了下降的趋势。在对不同年龄段的18名汝买人母语400词的测试中发现，20岁以上的13位汝买人，“A+B”级词汇（能脱口而出的和思考之后说出的）高达350个以上；而20岁以下的5位青少年，1人“良好”、3人“合格”、1人“不合格”，“A+B”级词汇分别是285、271、268、261、212，许多母语词汇需要测试人的提示，其听说能力发展不平衡。许多青少年表示，生活中他们也会说汉语或其他语言如傣语，可见青少年词汇的使用水平有所下降，其母语的使用功能缩小。 （二）语言转用型 居住在瑞丽江流域遮放、畹町及瑞丽城郊的绝大部分汝买人语言转用为傣语。如畹町镇回环寨德昂汝买人已傣化，多使用傣语。而陇川弄莫寨汝买村民虽然户口上登记的是德昂族，但语言也已转用为傣语；散居在瑞丽户育乡及陇川景罕镇、章凤镇、城子镇等少数景颇村寨的大部分汝买人已经景化，语言转用为景颇语。另外，在对汝买人代际母语功能情况的调查发现，汝买村寨中的个别汝买青少年成为汉语单语人。 （三）语言借用型 陇川户弄汝买支系受到傣族“土司”文化影响，其语言出现了借用傣语的现象，傣语借词占汝买母语基本词汇总数的38.4%。另外，多数汝买村寨母语也出现了借用一些汉语词汇的情况，特别在有关家用电器、劳动工具、厨房用品和部分植物、水果等类型词汇上汉语借词所占比率较高。 （四）语言兼语型 许多村寨汝买人是双语人或多语人。在母语保留完整型的村寨中汝买人除了使用母语外，基本能够兼用汉语。因为周边的多语环境，很多村寨汝买人还会兼用傣语，少数兼用景颇语。如瑞丽勐秀乡南桑村很多汝买村民已成为说母语、兼用汉语和傣语的多语人，而散居在陇川景颇村寨的少数老一辈汝买人会说母语，同时兼用景颇语。在语言转用的村寨中，如畹町回环寨、陇川弄莫寨，因德昂汝买人与傣族混居，多数汝买村民母语能力已丧失，成为说傣语而兼用汉语的双语人；另外调查还发现，村寨中极少数汝买人还兼用了傈僳语。汝买人会根据具体的环境、场合、交际目的自由地转换和使用语言，和周边语言族群建立了多语语言环境。 从汝买支系的族群内部语言关系来看，由于汝买与其他语系族群融合较多，汝买语言虽属南亚语系的孟高棉语族，但其语言呈现出孟高棉语、傣语与藏缅语三者的混合过渡特征，形成了语言转用、语言成分借用、语言兼用等多样的语言关系类型。 从德昂族各族群支系之间的关系来看，布雷和梁方言之间比较接近，双方虽不能全部听懂，但相处一段时间后能够通话，两个支系的母语皆为孟语。但对于汝买方言，有学者表示应把其归属为壮侗语或藏缅语。汝买支系在族源历史、语言文化、居住地域上与德昂族其他支系相比，确实有明显的族系内部差异性特征，相较之德昂族其他支系，汝买方言独立性较强，与其他两个方言差别较大，彼此不能通话，在德昂族的族群结构中具有一定的特殊性，语言孤岛特征明显。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