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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境内德昂族汝买支系族群语言自信 语言自信表现为个人或群体对某一语言的承认、认可过程或趋同结果，是语言认同的重要方面。在具体的民族社会生活中，则表现为一定的语言观念和语言态度及语言行为。对母语认可度越高，语言自信心越强，人们对本族群语言的感情就越强烈，也就越倾向于使用和发展本族群的语言。 （一）从境内汝买支系族群语言关系看其语言自信 内部语言支系复杂的民族会存在族群和语言认同的分歧。由于德昂汝买族群居住边界的模糊性、族群之间互动对象的差异性和族源历史文化关系等原因，地方语境中汝买支系族群语言关系呈现出了复杂性和特殊性特征。从汝买人语言使用观念和语言认可的调查来看，不同语言关系类型的汝买族群对母语的认可度是不一样的，汝买人的语言情感、语言行为趋同性也出现了差异性特征。汝买语保留完整型的瑞丽勐秀乡多数村民表示掌握母语不仅重要而且有用，掌握好母语最根本的目的就是不忘自己的祖宗，不忘自己德昂汝买的民族身份，对于“如果家人出现不会说母语的情况”，他们持极力反对的态度，他们甚至认为自己的母语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而遮放、畹町等部分村寨中被傣化的汝买人以及瑞丽户育乡、陇川部分村寨中被景化的汝买人对母语的认可度不高，他们母语功能几乎丧失，出现了语言的转用，多说傣语或景颇语，部分汝买村寨还出现了汉语单语人的现象。语言转用村寨中94.6%的汝买人对自己“略懂”及“不懂”母语的语言事实持无所谓态度，对“是否要求子代会说母语”他们的态度模棱两可甚至比较淡漠，对子代传承母语的期盼值并不高。这部分汝买人对自己母语功能衰退甚至衰亡的现状根本不在乎，他们对母语的情感也随着其母语功能的丧失而殆尽。 汝买支系族群的语言复杂类型关系透视出汝买人所依附于语言的情感和认知在地方语境中表现为更多的不确定性，同时也影射出汝买族群内部存在母语自信度不足的事实，这是造成地方语境汝买人族群语言认同困难、语言认同度不高的重要性因素。语言的认可度、语言行为的趋同性、语言的自信度是连串的反应链，语言认可度越高，语言行为的趋同性越强，语言的自信度就越足，反之亦然。 （二）从境内汝买支系族群族称与身份的认同看其语言自信 汝买人村寨大多散布在瑞丽江河谷及陇川章凤镇的坝区，村民多与傣族毗邻而居。傣族文献中把汝买人称为“傣养”，“汝买”这一称谓也是傣族他称转化而来的自称，含义为“儋耳人”“戴耳柱的人”。在日常生活互动中，汝买人大量地吸收了傣文化，瑞丽江流域部分村寨中的汝买人反映汝买和布雷不是一个民族，以前的汝买人和傣族是一个民族，他们对外也以傣族自称，他们也往往被外界误识为傣族。马晓帆（2016年）描述道，汝买人在德昂族的族群结构中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就其身份而言，在地方社会日常生活的族际互动中，大多数人以傣族来表达自我的身份归属，对官方认定的民族身份在历史和现实之中的反应也不尽相同，对于崩龙族的身份曾以抗拒和否定来加以回应，这支被“傣化”的汝买族群同样也对德昂族的认同感较为模糊，甚至曾带有排斥倾向。随着国家少数民族政策的推进，汝买人经历了从不认可自己是崩龙族到改变民族成分认同于傣族再到认可德昂族的心理身份归属意识变化过程。然而，调查发现，当前地方语境中的汝买人民族认同正是交织在这三种身份表述的磨合与调适之中，以模糊重叠的混合方式展现出来，造成了其境内民族认同的多重性与不稳定性。在现实生活中，伴随着境内汝买族群居住边界的消失，汝买人的文化认同与族群认同相互叠合，其语言认同也自然地与族群认同相互叠合，他们自我独立的身份认同归属意识，使得境内汝买支系族群的语言认同复杂化并在内部呈现出多层次性。模糊甚至质疑自己族称与身份的汝买人必然在母语认同和语言行为趋同问题上表现出更多的负向性情绪，这也必然会造成汝买族群母语自信心被弱化及母语认同度趋减的负向结果，从而成为地方语境中汝买支系族群语言认同问题外化的表现。 （三）从境内汝买支系族群语言自信看其族群自信 语言自信是文化自信、族群自信的基础，而族群自信表现为族群个体成员对于本族群的评价和归属意识，以及由此产生的个体成员的一系列行为及其后果。黄行（2016年）认为，语言认同在范畴上应该归为族群认同一种属性。语言与族群的历史认同、文化认同、社会认同有着必然的联系，在族群认同过程中，语言确实起到一种不同于其他要素的特殊作用。周大鸣（2001年）认为，族群认同是以文化认同为基础的，因此，族群认同的要素应包括共同的历史记忆和遭遇、语言、宗教及习俗等。王锋（2010年）认为，在以文化认同为基础的自我评价和界定过程中，语言的作用无疑是极为突出的。随着人们更多地关注自身和文化的发展，语言也将会受到更多的重视，它在族群认同中的重要性也将不断提升。 汝买语言作为该民族族群文化发展的重要载体，对于本民族族群文化的生存和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和价值。境内德昂族因为没有自己的文字，汝买文化的传承主要靠上辈的记忆和口传心授，这使得他们的文化传承具有不稳定性和对语言依赖大的特点。作为文化传承的载体，语言的变迁会直接影响到其文化传承的准确性和原生性。近几年来，随着国家少数民族政策的推进以及少数民族自身语言文化传承的迫切需求，境内身处多语环境中的汝买人有了强烈的区别群体自我与他人语言认定的互动意识，语言自信作为民族文化自信的重要基础逐渐地引起了汝买人的重视。在生活中，汝买人通过不断加强文化实践建构从而强化语言自信，有意识地通过保留和体现自身民族独特性的文化建设来强化德昂族汝买族群身份的认同。2004年瑞丽汝买人建立了瑞丽德昂族学会，研习本民族传统语言文化，并利用自身所处的地缘优势相继建构了以水鼓文化、龙阳文化和民歌文化为主题的三大文化版块，以文化传习的方式帮助境内汝买人重拾民族语言的自信。 然而，现实中德昂族身份还未曾真正成为地方语境中大多数汝买民众自我认同的情感表达即是一种事实的存在，汝买人需要在复杂的地方语境中有意识地通过语言自信来强化汝买人文化的自信，进而强化汝买人族群的自信直至德昂族的身份认同归属意识。汝买人族群内部的语言自信必然加速汝买族群的自信，而汝买族群的自信必然加速地走向其德昂族身份的民族自信。 四、以语言为核心的拓展性探索是对汝买支系族群语言关系与语言自信研究的深化 语言对一个民族被外界感知以及民族群体内的自我认同方面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是语言作为族群认同核心要素的根本原因。基于此，对汝买族群的研究归根结底就是以汝买语言为核心的研究，对汝买支系族群语言关系及语言自信的研究实际也就是以语言为核心衍生展开的一系列相关性探索，这种探索同时也是对汝买支系族群语言关系及语言自信主体研究的深化，是对“陨落”于族群支系的境内少数民族濒危小语言现实社会处境、命运和语言归属感的一种具有深广学术意义的探索，我们主要从三个方面进行拓展性分析。 （一）判断汝买方言语言活力升降情况，重估小语言生命力 2015年，由政府组织实施的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正式启动。随着少数民族语言文字保护工作的推进，加强少小民族支系濒危小语言的研究迫在眉睫。但从研究情况来看，早在2006年就被评定为濒危级次的小语言德昂汝买方言，时隔10余年依然没有得到学术界足够的重视，当前研究无法准确描写分析汝买方言的生命力，该小语言活态保护力度不足。因此，以小语言生命力重估为视角，对濒危小语言德昂族汝买方言进行深入研究是时代赋予的重要课题。 语言活力又称语言的生命力。戴庆厦、田静（2003年）认为，语言活力包括语言使用人口的多少、范围的大小、使用频率的高低、适应社会需要的程度等。要准确重估汝买方言生命力，实际上要对汝买语言活力进行进一步的判断和评估。首先，需对汝买方言使用现状进行调查，即从汝买语言功能存在的中心区和边缘区村寨、不同年龄段的汝买人语言使用情况及不同场合汝买方言使用情况等方面来描写分析该语言的使用现状。其次，在进行语言活力分析与判断时要注意研究手段的科学性。戴庆厦、张景霓（2006年）认为，不同语言的活力，由于社会条件的不同，必然会产生差异。即使是同一语言的不同地区，语言活力也会受到社会条件的制约而存在类型差异、层次差异，不会是完全一致的。层次分析和类型对比，是研究语言活力升降和认识濒危语言性质的一个有效手段。因此要重估汝买方言生命力，需对该语言使用功能存在的中心区和边缘区进行差异性微观分析，通过之间的对比，有效判断该语言的语言活力升降情况，重估小语言生命力，并预测该语言今后使用功能的演变趋势。该研究将进一步拓展和丰富我国少数民族族群支系小语言生命力评估的理论和方法，其研究方法的运用将为汝买小语言的活力评估提供科学的依据。 （二）从语言共时角度描写分析汝买族群的语言差异性特征，并从语言历时角度分析研究该语言的变异性特征，深入探及汝买族群语言关系 要了解境内汝买支系的语言使用现状，就应该从语言共时角度对境内因族群居住边界的模糊性、族源历史关系及语言接触等原因所致的德昂族汝买支系族群内部语言差异性特征进行描写性分析。具体说来，需分析集中在境内瑞丽和陇川坝区村寨的汝买支系以及点状分布在西起瑞丽户育东至芒市遮放的瑞丽江流域的汝买族群语言的使用与接触情况，对保留较好的汝买方言特征以及语言接触中汝买语言变异性特征进行准确的分析与描述，这也是小语言活态保护工作的重点。 语言接触是由语言关系而引起的一个普遍的语言现象，语言的接触必然会引起语言功能、语言特点的变异。在对汝买方言进行差异性特征描述时，应注意从语言历时研究的角度对汝买方言语言接触及语言演变现象进行深入探讨，进而深刻剖析族群内部语言接触所致的语言变异特点。戴庆厦、袁焱（2012年）认为，语言接触引起的语言变异存在多种运动形式，但其中最重要的是互补和竞争，互补和竞争是语言接触中支配语言运动的两个杠杆。对汝买方言的研究应从语言使用功能和表达功能两方面来考察汝买方言在多语环境中的语言互补和语言竞争情况，以此呈现语言孤岛困域下汝买方言的语言运动情况，描述语言接触所致的语言转用、语言兼用、语言多语现象，分析汝买方言的语言功能和语言演变特点。另外，在对汝买支系的族群内部语言差异关系进行分析的同时，要注意衍生探讨该支系与德昂其他支系族群语言的外部关系，客观描述少数民族小语言族群支系语言关系的复杂性和特殊性。 对德昂族汝买支系族群语言差异性特点和变异性特征进行描述分析将进一步强化少数民族族群支系小语言描写分析研究方法的重要性，深化小语言的语言接触研究理论，为少数民族族群支系小语言研究提供典型个案。另外，该研究能深入探及目前地方语境中汝买支系存在的多样复杂型语言关系，探索汝买支系族群认同的重要性，为如何处理好少数民族支系族群内部与外部语言关系提供一个学术个案研究参考。 （三）积极开展境内汝买支系濒危小语言的活态保护 王晋梅、周晓梅（2014年）认为，语言损耗通常发生在多语言的环境中，由于少数民族语言的话语者随着时间的转移而说大多数语言，大多数语言取代了少数民族语言的使用范围和功能，而这种语言转移在有关少数民族语言的地位和价值的各个领域都有它的根源，区域性语言受限制的或较弱的表达功能常常是话语者自己转换到大多数语言的原因。的确，从汝买人经历的心理身份归属意识变化过程来看，其身份呈现复杂的、多层次的表达，语言的象征性价值也随着汝买人族群内部和外部语言关系的复杂性而变得模糊不清，较少人口的汝买人所依附于语言的情感和认知在地方语境中表现出更多的不确定性。由于族群认同作用，族群成员渴望发展本民族的传统语言能力。当少数民族群体将其民族语言视为本民族身份的重要特征，并有较为强烈的族群认同感时，他们的语言才有可能得以保持。2015年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的启动推动了少数民族濒危小语言的研究与保护工作。近几年来，汝买人母语自信与民族自信意识不断增强，对境内濒危汝买语言的活态保护也就是对其语言群体母语认同意识的一种尊重。鉴于目前境内汝买语言所处的濒危处境而积极有效地提出保护性措施，这将对少小民族语言资源活态保护和少小民族语言文化的传承起着重要的作用，研究成果还能为地方政府语言文字工作决策提供重要理论依据。 必须强调的是，如王锋（2010年）所说，单纯保护性的语言政策只是一种外部的推动，更为有效的途径或许是从族群认同的角度，将语言定义为阐释民族传统和族群认同的重要工具，这种依附于语言的象征价值是少数民族语言保持的巨大动力源泉，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唤起族群内部的语言动力。这再次表明，境内德昂族汝买支系族群语言关系与语言自信研究对于汝买语言的活态保护有着重要的意义。 参考文献 [1]黄行.论中国民族语言认同[J].语言战略研究，20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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