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2021年第3期發表的《長沙市走馬樓西漢古井及簡牘發掘簡報》(長沙簡牘博物館、長沙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合撰,下文簡稱《簡報》)以及陳松長先生所撰《長沙走馬樓西漢古井出土簡牘概述》(下文簡稱《概述》)披露了不少長沙國及其他郡國地名,使用年代為公元前128-120年,為漢武帝及長沙康王劉庸在位時期。這些地名有一部分為首次出現,有一部分與史籍所載有所出入,茲就其中数条略考如下。 一、南陽、廣漢 《簡報》縣、道、侯國名錄中有南陽、廣漢兩地。戰國秦漢時期有南陽郡,簡文之南陽所涉上下文不詳,估計為郡稱的可能性更大。廣漢郡為武帝新置郡,一般認為置於元光年間[1],早於這批簡牘的使用年代,因此,簡文廣漢更有可能是郡名。 二、臨溈 臨溈當因臨近溈水而得名。《續漢書·郡國志》劉昭注引東晉羅含《湘中記》記載了湘水的各條支流,曰:“有舂水,有烝水,……有溈水,……皆注湘。”[2]《水經》載:“(湘水)又北,溈水從西南來注之。”酈道元注文曰:“溈水出益陽縣馬頭山,東逕新陽縣南,晉太康元年改曰新康矣。溈水又東入臨湘縣,歷溈口戍,東南注湘水。”楊守敬疏曰:“今溈水出寧鄉縣西百五十里大溈山。”[3] 溈水發源於今寧鄉市西,東流貫穿市境,至長沙市望城區入湘江。簡文之臨溈縣應在今寧鄉縣境,東距長沙國都臨湘縣不遠。 三、烝陽 《漢書·地理志》(《漢志》)長沙國有屬縣承陽,不見於簡文。簡文有“烝陽”,與《續漢書·郡國志》(《續漢志》)零陵郡屬縣名相合,《續漢志》:“烝陽,侯國,故屬長沙”[4]。由此推測,《漢志》之承陽應即簡文之烝陽,本為長沙國屬縣,後漢時屬零陵郡。《漢書·王莽傳》有“承陽侯甄邯”,顏師古注曰:“承陽音烝陽”[5]。 前引羅含《湘中記》記載烝水為湘水支流之一,烝陽當在烝水之陽。《水經》曰:“(湘水)又東北過酃縣西,承水從東南來注之。”承水即烝水,今名“蒸水”。《嘉慶重修一統志》記載衡州府有承陽故城,“在衡陽縣,西漢置,屬長沙國。後漢屬零陵郡,晉屬衡陽郡,後省。……故城在衡陽縣西一百七十里。”兩漢承陽(烝陽)故城見存,在衡陽縣以西的蒸水上游,“(故城)平面呈長方形,東西殘長為 400 米,南北殘寬 200米。東南、西南兩向以雙水為護城河。城牆已無存。地面散佈有繩紋板瓦、筒瓦和青磚。”[6] 四、醴陵 高后四年,長沙國相越受封為醴陵侯,文帝四年國除。國除之後,情況不明,且不見於《漢志》。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秩律》有“醴陵”,學界多認為是“醴陽”之誤書[7]。醴陽多次出現於秦至西漢前期的出土文獻中,如里耶秦簡、松柏漢牘、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藏簡牘《河隄簡》以及長沙定王時期的漆器銘文等皆有記載。走馬樓西漢簡中再次出現的“醴陵”,應當不是“醴陽”的誤書,懷疑醴陵侯國被除後,改設為醴陵縣,與“醴陽”或許曾同時並存,地望也許相去不遠。 五、富陽 按照簡文中出現的地名命名規律來看,沅陽、辰陽、無陽、酉陽、烝陽等,皆因在諸水之陽而得名。由此推測,富陽應在富水之陽。史籍中,西漢長沙國未見有富水,《水經注·江水》記載今鄂東南陽新縣附近有富水,為長江支流:“江之右岸,富水注之。水出陽新縣之青湓山,西北流逕陽新縣,故豫章之屬縣矣。”富水流域在下雋東北,與蘄春隔江相望,而下雋、蘄春皆見於秦至漢初出土文獻,不知富陽是否在此二縣之間的富水之陽。 [1] 參看但昌武:《西漢廣漢郡始置年代考》,《中國歷史地理論叢》2018 年第3輯;馬孟龍:《西漢廣漢郡置年考辨——兼談犍為郡置年》,《四川文物》2019年第3期。 [2] 司馬彪:《續漢書·郡國志四》,劉昭注引,見《後漢書》,中華書局點校本,1965年,第3483頁。 [3] 酈道元注,楊守敬、熊會貞疏:《水經注疏》卷38《湘水》,江蘇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3148-3149頁。 [4] 司馬彪:《續漢書·郡國志四》,劉昭注引,見《後漢書》,中華書局點校本,1965年,第3483頁。 [5] 《漢書》卷99中《王莽傳中》,中華書局點校本,1962年,第4101頁。 [6] 國家文物局主編:《中國文物地圖集·湖南分冊》,湖南地圖出版社,1997年,地圖第82頁,文字簡介第117頁。 [7] 參看彭浩、陳偉、[日]工藤元男主編:《二年律令與奏讞書:張家山二四七號漢墓出土法律文獻釋讀》,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 年,第277-278頁。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21年4月4日16:28。)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