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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和帝铲除窦宪集团考论(5)


    五 汉政之转折:和帝治国及其与戚宦政治的关系
    今天,当人们超越了传统正统观的狭隘眼界来看待这场事变,就应该以汉和帝亲政后的施政效果,来判断这场权力角逐的是非曲直。换言之,汉和帝掌权后的社会治理如何,其治国政策是否符合历史发展趋势,这应是评价的最终着眼点。
    我们知道,汉和帝时恰值历史时期的气候变动阶段,导致了东汉中期自然灾害频发,小农经济遭受到很大的破坏;国家又刚经历过征伐北匈奴战争和窦氏外戚的贪腐政治,财政耗费巨大,农业生产也受到很大影响。面对这些不利因素,汉和帝沿用章帝以来的宽厚政治,推动了小农经济的恢复和发展。
    这里引用几个关键数据。到和帝末年的元兴元年(105),国家控制下的户口数达9237112户,人口数53256229,接近西汉的最高峰值;垦田数732170顷,达到东汉的最高峰值。(95)这几组数字,反映出东汉经济在自然灾害频发的情况下仍有可观的发展。
    东汉综合国力在和帝时臻于极盛。具体表现有两点,首先是国家赢得统一局面和对外交往扩大。窦宪于永元三年(91)击溃北匈奴,和帝又平定了南匈奴的叛乱;辽东有辽东太守耿夔镇守;西域有班超经营,西域五十国全部归附。永元九年(97)班超又派遣甘英出使大秦,远抵波斯湾,扩展了对外交流。其次,国家文化繁盛,科技进步。和帝时宦官蔡伦改进了造纸术,又在朝廷帮助下得以推广,对中外文化发展贡献甚大;在儒家经学文化鼎盛的氛围下,许慎完成语言巨著《说文解字》。凡此可见和帝时期朝野欣欣向荣的景象。范晔论曰:“自中兴以后,逮于永元,虽颇有弛张,而俱存不扰,是以齐民岁增,辟土世广。偏师出塞,则漠北地空;都护西指,则通译四万。”(96)翦伯赞论曰:“东汉的政权到汉和帝时便发展到全盛时期的顶点。当此之时,帝国的光辉,正如日中天,照射瀛寰……当时助长了国内外诸种族之经济的发展与文化的交流,从而使中国历史再前进一步。”(97)汉和帝重振皇权,使东汉持续了盛世。其治国举措,表明他不愧为有为之君。再看以下三则传统史家的评论:
    《东观汉记·穆宗孝和皇帝》:“朝无宠族,政如砥矢。外忧庶绩,内勤经艺。自左右近臣,皆诵诗书。德教在宽,仁恕并洽,是以黎元宁康,万国协和。”
    《东观汉记·穆宗孝和皇帝·序》:“穆宗之嗣世,正身履道,以奉大业。宾礼耆艾,动式旧典。宫无嫔嫱郑卫之,囿无槊乐游畋之豫。躬履至德,虚静自损。是以屡获丰年,远近承风云尔。”(98)
    司马彪《续汉书·汉和帝纪》:“孝和年十四,能折外戚骄横之权,即昭帝毙上官之类矣。朝政遂一,民安职业,勤恤本务,苑囿希幸,远夷稽服,西域开泰,郡国言符瑞八十余品,咸惧虚妄,抑而不宣云尔。”(99)
    《东观汉记》言“朝无宠族”,不尽切合史实,《东观汉记·序》也有溢美之嫌。但总的看来,所论大体近乎事实。可见和帝继承了光武明章之治,“德教在宽,仁恕并洽”(100),宽和的养民政策使小农经济得以发展,东汉继续维系了强盛局面。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我们将汉和帝视为有为皇帝,肯定其镇压窦宪外戚势力的政变。那种武断地将和帝视为衰世君主,将和帝时期划归东汉衰落时期的意见不符合历史真实,也是有失公允的。
    当然,历史现象是复杂的,和帝政治也存在受到后人诟病的两大失误。
    首先,和帝开启了后来宦官专政的趋势。当初值窦氏专权,和帝身陷重围,面临失位被弑之虞时,和帝依靠宦官郑众策划是无可厚非的,如王夫之所说:“微郑众,帝其危矣。”(101)在除掉窦氏后,和帝不仅亲近宦官有加,而且提升郑众为大长秋,使得宦官得与政事:
    《续汉书·五行志四》:“是时和帝与中常侍郑众谋夺窦氏权,德之,因任用之,及幸常侍蔡伦,二人始并用权。”
    《后汉书·周章传》:“……是时中常侍郑众,蔡伦等皆秉势豫政。”
    “始并用权”与“秉势豫政”等说法,反映为宦官参与朝政打开方便之门。
    被非议的还有和帝封郑众为“鄛乡侯”,“食邑千五百户”(102),宦官封侯亦开了一个恶例,后世因之,遂使宦官势力一发不可收拾。
    如追溯宦官势力被器重的起点,那要从明、章帝时说起。《后汉书·儒林列传》:“(明帝)经传有疑,辄遣小黄门就(高诩)舍即问。”《后汉书·曹褒传》:“(章帝)章和二年,令小黄门持班固所上叔孙通《汉仪》十二篇,褒。”小黄门等宦官权力渐增,实际上超过了《续汉书·百官志》中所说的职掌。(103)
    除重用郑众、蔡伦外,和帝经常派遣宦官代表他看望高官。《后汉书·张酺传》载,永元五年(93),和帝任张酺为太尉,张酺以疾病为由上书推辞,“帝不许,使中黄门问病,加以珍馐,赐钱三十万”。宦官代表皇帝对朝官进行指责和训导。如张酺子张蕃当时“以郎侍讲”,“帝因令小黄门蕃”。宦官可代表皇帝受理朝臣的奏疏。《后汉书·张奋传》载,张奋因连年旱灾上疏,疏中言“愿对中常侍疏奏”。
    对于敢于批评任用宦官的官员,和帝竟将其问罪免职。《后汉书·李法传》载,李法永元九年(97)为侍中、光禄大夫,“岁余,上疏以为……宦官权盛,椒房宠盛”,“坐失旨,下有司,免为庶人。”李法的遭遇反映出和帝对宦官的倚重和心理亲近感。
    史家认为,和帝“拒一虎而进一狼”(104),“开宦官用权之渐,生十常侍亡汉之阶”(105),重用宦官是严重失误。虽然宦官不一定都是腐朽黑恶势力,但是由于他们靠近皇帝,接近权力中枢,他们的强大常常反映皇权的衰弱,而在封建专制时代,皇权的衰弱常常代表着这个王朝的衰落趋势。虽然汉和帝尚能控制宦官,在其掌政期间没有出现宦官为害的情况,但积之既久,后来终成大患。对和帝的不当做法,朝臣中仅有李法出面异议,不复见到当年袁安、丁鸿等群臣犯颜强谏的情势了。
    其次,汉和帝也没有成为外戚政治的终结者。铲除窦宪之后,他反而扶持了东汉历史上最为强势、危害也最烈的梁氏集团,导致外戚强权政治愈演愈烈。
    永元九年(97),窦太后死,和帝始知身世,于是大封梁氏外戚,“追封谥皇太后父竦为褒亲愍侯,遣使迎其丧,葬于恭怀皇后陵旁。征还竦妻子;封子棠为乐平侯,棠弟雍为乘氏侯,雍弟翟为单父侯,位皆特进,赏赐以巨万计,宠遇光于当世,梁氏自此盛矣”(106)。和帝本来是从窦氏外戚手中夺回的皇权,却又大封梁氏外戚,可见他并未真正汲取外戚干政的惨痛教训。梁氏虽在和帝之世没有为患,但势力逐渐增长,致使出现东汉历史上罕见的梁冀之祸。
    其三,由于和帝没有立太子,生前没有安排好继承人,直接导致死后邓皇后称制控权:
    长子平原王有疾,而诸皇子夭没,前后十数,后生者辄隐秘养于人间。殇帝生始百日,后乃迎立之。尊后为皇太后,太后临朝。(107)
    和帝于永元十七年(105)去世。邓皇后以太后身份临朝专政,邓后以女主临政,“委用刑人,寄之国命”,宦者“手握王爵,口含天宪”。(108)邓后又大力提携邓氏家族。外戚与宦官出现暂时性妥协,两种势力均已壮大而形成气候。邓太后专政的权力远盛于和帝初年的窦太后,宦官势力也比和帝时强大,朝政走向衰落,是为汉和帝死后王朝的基本趋势。从此东汉史便陷入外戚与宦官交替专权的中衰阶段,再也没有重现前期的兴盛气象。
    综上,汉和帝成功铲除外戚势力,改写了东汉的历史,实现了皇权的再度振作,延续了光武明章时代的盛世态势,故应将其定位为东汉有为君主。但我们也要正视和帝政治中酝酿着东汉由盛趋衰的转折因素,恰如前人所论,他同时也是“东汉祸基之主”(109),对东汉政治的衰变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就是和帝政治的两面性。 (责任编辑:adm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