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微]从翻译看学术研究中的主体间关系——以索绪尔语言学思想为理论支点(5)
http://www.newdu.com 2024/11/24 02:11:06 学苑出版社网站 吕微 参加讨论
必须强调的是:上述文化间、主体间的相互解释、相互理解都是先于经验地发生在纯粹的观念世界中的事情,而与经验世界没有直接的、实质的语境关联。只有在先于经验的即先天的纯粹观念世界中达成文化间、主体间的相互理解、相互阐释,异文化先天的自我陈述才可能后天地、有效地运用到本文化的具体语境中。因为,对于本文化来说,任何源于异文化的观念都具有先天的性质,都与本文化的现实生活没有经验的规定关系。如果在没有先验反思的情况下强行使用异文化的先天观念命名、规定本文化的现实生活,就必然会出现汪晖所描述的文化间、主体间不平等的言语支配现象。这就是说,尽管在纯粹观念世界中,文化间、主体间可以经过相互阐释而达成相互理解,却不一定就能够在本文化中直接地、经验地发现异文化的“基本相似物”,因为,源于异文化的先天概念这时还只是作为一个消极性、否定性的对照视角而存在。 这样,下一步的问题就是:我们如何可能理解和解释那个消极性、否定性的对照性视角?而索绪尔的语言学问题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可进一步思考的例证。 “语言和言语”的例证 索绪尔语言学中最重要的一组概念就是法语的langage(语言-言语)、langue(语言)和parole(言语),如何将这三个法语的学术概念翻译成汉语的学科术语,七八十年来一直困扰着中国学者。在索绪尔看来,语言学是一门以“语言一般”为研究对象的科学,语言学不以特定的民族语言和文化性语言为对象,语言学研究的是超越各种民族语言、文化性语言的语言学普遍规则。但是,即使这样一门以研究“语言一般”为己任的“普通语言学”,却要借助特殊的民族语言、文化性语言来表述其普遍性、必然性概念,《普通语言学》就是用索绪尔的母语法语写作的。 根据索绪尔自己的理论,语言构造的一个基本原则就是:任何语言系统都是任意约定的结果。所谓任意约定,就是指的特定民族、文化共同体对于语言内部价值-意义系统的任意性约定或任意的约定性。正是由于不同共同体对不同语言系统价值-意义结构的不同的任意约定,才导致了不同语言之间作为具体价值-意义载体的词汇体系的非绝对通约性(即相对通约性)和不完全对应性。以此,我们在德语、英语和汉语……中找不到与法语langage、langue和parole完全对应的、含义(价值-意义)完全相同的词汇就是十分正常的语言学现象。 在1993年出版的《(普通语言学)第三度教程》(法英对照本)“英译者前言”中,哈里斯写下了一段耐人寻味的思考,其中就指出了索绪尔不得不用特定民族的文化性语言来表述“语言一般”问题的困境。这似乎是一个无法避免的悖论:你只能用特殊语言理解“语言一般”,但你却无法用特殊语言真正解释“语言一般”;或者说,你只能用特殊语言解释“语言一般”,但你却无法用特殊语言真正理解“语言一般”。在语言一般和特殊语言之间一定存在着一个理解和解释上的偏差。哈里斯写道: 在对语言和不同语言进行理论的有效概括时主要的障碍之一是,讨论这类(普遍性) 问题所使用的术语是深受(特殊)文化约束的。索绪尔对这一点可能没有给以足够的考虑,看来他相信这些问题是无关紧要的元语言问题……(索绪尔)不遗余力地试图说明,法语中存在的两个词langue和langage体现出来的词汇差别,同确立语言学为一门科学而在理论上必然保留的划分恰好巧合。他进而认为,langue和langage之间的概念空缺几乎完美地被第三个术语parole所弥补。所以,说也奇怪,法语竟然成为20世纪语言学的理想语言,正如它成为18世纪政治的理想语言一样。(第三度教程,2001:XIV) 不同语言之间的词汇的价值-意义具有部分重叠和不完全对应的关系是一个先天的事实,对此一先天的事实,索绪尔不仅承认和肯定,而且据此提出了他那著名的“任意性约定”(或“任意约定性”)的共时性语言学“基本原则”。由于任何民族语言和文化性语言都是根据“任意约定”的语言学基本原则而构成,因此在不同民族、不同文化性的语言之间没有价值-意义完全对应(尽管部分重叠)的词汇——包括索绪尔本人所使用的语言学术语(langage、langue和parole)——就是一个必然而不是偶然。 但是,如果不同民族、不同文化性的语言系统之间因各自的“任意约定”而没有在价值-意义上可以完全对应的词汇间关系,那么索绪尔使用特定的民族、文化性语言——法语建构其关于“语言一般”的理论大厦是否就会因为该民族和文化共同体内部对于语言价值-意义系统的任意约定而无法奠定普遍性和必然性的语言学基础呢?具体地说,像法语langage、langue和parole这样的民族性、文化性词汇,第一,能否准确地表达普遍性、必然性的语言学问题?第二,能否被其他民族和文化性语言所准确地翻译并给出普遍性和必然性的理解和解释?这就是哈里斯对索绪尔语言学所提出的以子之矛陷子之盾的关键性质疑。 其实,对于哈里斯的质疑索绪尔早有“精神准备”,索绪尔在讲授《普通语言学教程》时曾认真考虑过哈里斯在多年以后才提出的问题,他讲到: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