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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金石学及其史学价值(2)

再次,形成了一种亲身搜求原碑的风气。清代金石学的崛起与考据学的兴盛有着密切的联系。考据学家利用古碑文字校勘古籍,纠谬订伪,补其阙遗,但典籍中所录碑文有传抄谬误之处,加之一些未被著录的碑版有待进一步挖掘觅访,因此朴学家们主张亲视原碑,认为“著录金石,非目睹而手钞之,必多乖舛也”⑨。清代有人评价清初金石学家林同人亲身访碑事迹时说:“盖考古人碑版文字,必如同人亲视之,方可传信,若但据传闻,未免失实。”并列举了诸书所载晋祠《唐文皇御制碑》以及《风峪石经柱》文字与原碑不符的事实⑩。因此,这些学者走出书斋,其足迹遍布丛山峻岭、梵宇禅林、通都大邑,乃至穷乡僻镇,显示了极大的热忱。由于所录皆为原碑,极大地增强了历史文献的可靠性。清代的访碑,由顾炎武、林同人等首开风气,顾炎武在《金石文字记》中说:“比二十年间,周游天下,所至名山、巨镇、祠庙、伽蓝之迹,无不寻求。登危峰,探窈壑,扪落石,履荒榛,伐颓垣,畚朽壤,其可读者,必手自钞录,得一文为前人所未见者,辄喜而不寐。”(11)林同人“过昭陵,拔草披荆,讨求故实,一字未安,辄徘徊竟日”,“徬徨墟墓之间,行求古碑,仆者起之,昏者洗之,一字必录,所得多昔人未见者,归而参伍史书,考求故实。”(12)但同时我们也应看到,清初亲身访碑的风气并不普遍,如林同人携拓工至唐昭陵拓碑,“当时称其好事”(13)。访碑风气至乾嘉时期大炽,适清末不衰。长期以来,乾嘉考据学者留给后人以潜心书斋、埋首古籍、皓首穷经的形象,其实大为不然,从金石学这个领域,我们可以窥见这些学者不辞辛苦地奔波于荒山古城之间,搜碑寻碣,著录古代文献的感人事迹。有以公务之便访碑者,如孙星衍“以法曹扈行西巡,往往还畿甸,渡易水,循恒山,出龙兑之麓,经行二千里,虽飞书草奏,日不暇给,犹复怀墨舐笔,驰马荒郊古刹之间”,“所至山川城邑、古陵、废庙,或有残碑断碣,无不怀墨握管,拓本看题”(14)。汉学家武億于公务游历所至,“遇有石刻,扪苔剔藓,尽心摸拓,或不能施氈椎者,必手录一本”(15)。也有专以访碑为事者,全祖望在记述丁敬身访碑时说:“往往杖策怀乾糒独游空山,经过一古寺,一荒茔,即婆娑其间,少有所得,若载七宝装归”(16)。有些学者访碑必携拓工同行,金石学家黄小松在叙述自己于嵩洛访碑时写道:“嵩洛多古刻,每遣工拓致,未得善本,尝思亲历其间,剔石扪苔,尽力求之,嘉庆改元之秋,携拓工二人,自兰阳渡河,驱车径行,轮蹄小住,辄门贞珉,得即捶摹,篝灯展勘,不减与古贤晤对也。”(17)为了搜讨金石文字,一些学者和拓工甚至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和牺牲,李文藻“又有一仆,忘其名,因拓摩崖刻石,失足坠崖死,文藻哭之恸”(18)。正是由于这些学者对各地古碑辛勤地爬梳,方使大量从未被著录的文字显现于世。顾炎武曾就他发现《霍山庙建文碑》这样的稀世文献而感慨道:“若使通雅之士历深山穷谷而求之,如此碑者,世间或尚有一二,不止霍山庙也。”(19)朱枫曾经把清代金石著述与宋代欧阳修《集古录》,赵明诚《金石录》以及访碑精神作过比较说:“余观近人记载及余所收,多有二书所未载者,……且一人之耳目有限,远莫能致,则寄耳目于人,安能若已之笃好而勤求耶?”(20)
    从以上几个方面可以看出清代学者收录和搜集金石文字的不朽业绩,一些学者收集古碑拓片达百种、千种,乃至万种,如嘉道时期的方履篯,遍搜石刻,“所积几万种”,尝语人曰:“吾于古今著述家,缺二碑而已。”(21)至清末,如缪荃孙,已是“碑目至万纸,突过前贤,不朽盛业”了。以至后人于地上碑刻很难再有什么新的发现。缪氏“搜致建康石刻殆遍”,“吴中金石,几成绝学”,“后有作者,恐亦未能有所补掇矣”(22)。尤其是一些金石文字的发现填补了我国古代文献的空白,如边疆地区碑版文字的发现便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又如南宋史书向来简略,丁敬身在浙江专收集南宋金石文字,对此全祖望评论说:“予尝谓《宋史》自南渡以后最略,得敬身之录所补不少”,“敬身以一布衣踯躅湖山爬梳金石,虽其书止于一隅,而其事关于一代,不已伟哉!”(23)清代金石学的重大成就,使任何时代的学者相形见绌。对此,清代学者也大有古不如今之叹。钱大昕曾欣喜道:“如武梁画像,元明人目所未睹,而今乃尽出,更有出于洪文惠之外者,《任城夫人碑》又欧赵之所失收,若此者,古人未必不让今人也。”就《山左金石志》收录碑刻文字达一千七百种之多,他感叹道:“昔欧赵两家集海内奇文,欧目才仅千,赵才倍之,今以一省而若是其多,谁谓今人不如古哉!”(24)
    由于清代学者著录碑刻文字繁富,从而使金石著述的体类也广泛起来。清代以前,无论是宋代欧阳修的《集古录》、赵明诚的《金石录》,还是明代赵崡的《石墨镌华》等金石学代表之作,均为一种体例,即不限地域,也不专朝代,因其收录不富,无法作更细更专的分类。但至清代,不仅出现了像乾嘉时期王昶所辑《金石萃编》和晚清时期陆增祥所纂《八琼室金石补正》这样洋洋大观的通纂巨帙,而且其他各种体类的金石学著述也如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出来。陆增祥对此叙述说,清代的金石著述“有限以时代者,有限以一省者,有限以一省并限以时代者,有限以一郡者,有限以一邑者,有限以域外者,有限以名山者,有限以一人者,有限以一碑者,有别以体者,有叙以表者,有绘以图者。其上追秦汉,下逮辽金,近自里闾,远讫海外,综捪而考证之者,亦不下数十家,或宗欧赵之例,著目录加跋尾;或宗洪氏之例,具载全文;或勘前人之伪,或补前人之不足”(25)。清代金石学著述多种体例的出现,不仅反映了清代学者收集金石碑勒文字的繁富,同时也说明了清代金石学不只是停留在搜集金石文字层次上,而是普遍发展到了研究层次上,这些学者从不同地域、时代以及不同领域的各种视角来研究碑刻文字,从而更进一步体现了金石学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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