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时期,武则天积极参政,《氏族志》的改修问题被提出来,“许敬宗以其书不叙明皇后武氏本望,李义府又耻其家无名,乃奏改之。”(14)于是在显庆四年(659年)诏改《氏族志》为《姓氏录》。“上亲制序。仍自裁其类例,凡二百四十五姓,二百八十七家。以皇后四家、酅公、介公、赠台司、太子三司、开府仪同三司、仆射,为第一等。文武二品,及知政事者三品,为第二等。各以品位为等第,凡为九等,并取其身及后裔。若亲兄弟,量计相从,自余枝属,一不同谱。”(15)此次改修,彻底实行按官品定等级,凡五品以上官员一律收入,不论是世族还是庶族。这样,一批世族大姓被取消了入志的资格,而一大批庶族地主官僚则提高了社会地位。一些世族人物对此很不满,“当年军功入五品者,皆升谱限,缙绅耻焉,目为‘勋格’。”(16) 神龙元年(705年)正月,宰相张柬之等拥兵入宫杀张易之兄弟, 武则天退位,中宗即位。五月,“尤明世族”的柳冲就上表要求重修《氏族志》,中宗遂命柳冲为首重修。值得注意的是,改修以《氏族志》为依据,而抛开了武后时所修的《姓氏录》。“至先天二年(713年)三月,柳冲奏所备《姓族录》成,上之,凡二百卷。”(17)此次改修中宗朝政治腐败之时,显然可能反映韦、武势力的上升和对《姓氏录》的反对。所以唐玄宗即位后又敕令重新刊定,“至开元二年(714 年)七月二十一日毕,上之。”(18)可见,围绕氏族志修撰的斗争,既是世族地主官僚与新兴地主官僚在史学领域的斗争,也是统治阶级内部各派政治力量消长的反映。 在上述斗争中,刘知几持何立场呢?通观《史通》全书,其基本倾向是站在新兴地主官僚集团一边,这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1.《史通》理论的立足点是为中央集权的封建国家利益服务,而不是为世家大族服务。 《史通》以“六家”、“二体”为纲,将唐以前史书加以脉络分明、穷源竟尾的析论。《六家》、《二体》、《古今正史》篇带有综论的性质,《本纪》、《世家》、《列传》、《表历》、《书志》篇是关于纪传体史书各组成部分的专论,《论赞》、《序例》、《序传》是纪传体和编年体共有部分的专论,而《史通》却未有探论谱牒、家史的篇章,反对将家传入国史。认为追述先世。“施于家牒,犹或可通,列于国史,每见其失者矣。”(19)这可以说是对在正史中显露世族情趣的一个抵制。 2.从史料学角度论评谱系之书 在通常情况下,《史通》是将谱系之书作为史料看待的。如《采撰》篇是专论史料的搜集与鉴别的,就明确将“谱牒之书”纳入史料范围,并认为这类书有夸大之病。因而要加以“研核”。“夫郡国之纪,谱牒之书,务欲矜其州里,夸其氏族,读之者安可不练其得失,明其真伪者乎?”《史通》还认为这类书对于撰修国史来说,不能作为主要史料,他批评当代史官牛凤及撰修国史,“皆素责私家行状,而世人叙事,不能自达。或言皆比兴,全类咏歌;或语多鄙朴,实同文案,而总入编次,了无厘革。”(20) 3.从反映历史实际角度,主张立《氏族志》 《史通》主张在正史中增加《氏族志》,这是否是世族意识的表现呢?这需要完整理解他的原话,《书志》篇云:“帝王苗裔,公候子孙,馀庆所钟,百世无绝。能言吾祖,郯子见师于孔公;不识其先,籍谈取诮于姬后。故周撰《世本》,式辨诸宗;楚置三闾,实掌王族。逮乎晚叶,谱学尤烦。用之于官,可以品藻士庶;施之于国,可以甄别华夷。自刘、曹受命、雍、豫为宅。世胄相承,子孙蕃衍。及永嘉东渡,流寓杨、越;代氏南迁,革夷从夏,于是中朝江右,南北混淆,华壤边同,虏汉相杂。隋有天下,文轨大同,江外山东,人物殷凑。其间高门素族,非复一家;郡正州都,世掌其任。凡为国史者,宜各撰氏族志,列于百官之下。” 这段话说明氏族及门阀世族的大致演变,说明氏族研究古已有之及研究的意义。由于氏族问题在历史上是一种客观存在,因此要真实记载历史,就不可缺少关于氏族的专门记载和研究。《史通》主张立《氏族志》,是把关于氏族的研究从形式上予以确认,正式纳入国史,这是一种很正确的意见。后宋代郑樵所撰《通志》就有《氏族略》,实践了《史通》的主张。当然,上面那段话的开头的确流露出对王候高门的推赞之情,但刘氏思想主旨并不在此。 4.家史属于杂史的一种 《史通·杂述》将偏记、小说类著述分为十目,看作是杂史。家史就是其中的一目,“若杨雄《家牒》,殷敬《世传》,孙氏《谱记》,陆宗《系历》,此之谓家史者也。”《史通》能注意到杂史也具有不可忽视的史料价值,这是颇具卓识的。但也指出杂史的地位低于正史,因其“言皆琐碎,事必丛残,固难以接光尘于五传,并辉烈于三史。”并指出家史的局限,“家史者,事惟三族,言止一门,正可行于室家,难以播于邦国。”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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