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批评并未阻止社会史学的发展。社会史学家采取“愈多愈好”的看法以辩护其立场。他们认为对一般人民、工人、妇女和奴隶等等的事迹知道得愈多,对过去的叙述也会更圆满。社会史家们并不反对客观性的研究与修史应有的训练标准,而是借用这些研究和标准来批评传统解释上之摒除边缘和不遵从社会规范人群的狭窄立场。甚至有人批评史书向来表现了意识形态的重要性,传统西洋文化史和美国史多属替统治阶级说话的宣传品。[③g] 法国历史学家在过去50年中积极表现了对认识论和哲学的怀疑态度,史学方法论已越来越离开认识论的范畴;越来越离开主观性和客观性、理解、意义和决定论、因果关系和覆盖律等问题。[④g]此趋势,像在美国一样,亦使得法国史学界较易接受后现代主义的观点,而后现代主义出生于法国。 从另一角度看,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西洋史学界流行了三种写史典范,相互竞争扩大各自的影响力:一为马克思主义,二为年鉴学派,三为现代化理论。强烈反对它们的立场要等到70、80年代才开始出现。此出现的理由部分为大学的民主化,使背景不同的学术研究人员,如大批女性,开始进驻校园,他们较能接受后现代主义的怀疑态度。甚至某些社会史学家,例如在英国出现的“历史工作室”(History Workshop)和在德国出现的“比勒费德学派”(Bielefeld School),虽然坚持客观学术模式,亦加入反对传统的行列,增强了后现代主义者之想要消除同一方式的叙述体裁和解释体制。后现代主义者所提倡的“下阶层”(Subaltern)历史,例如劳工史、移民史、妇女史、奴隶史、同性恋者史,很难与国史合并一起来写。社会史原来想包括一切,同时又想要保存科学方式的历史写作,对这些新起的题材,有不能胜任之感。在此种情况下,文化史开始接替其地位,成为流行的写史方式。[⑤g] 下文先介绍后结构主义冲击下,西洋史学界对叙述体裁的讨论,次述及文化史流行的状况,然后提到史学界对此冲击的各种反应,并以女性主义史的发展作为取样说明西洋史学在后现代的发展的趋势,最后介绍福柯对法、美史学的影响。 六、叙述体裁的讨论 历史,从传统上看,是以叙述体为基础以表达有关人生的一种知识形式。19世纪名史学家兰克(Leopold von Ranke,1795-1886)称历史叙述能正确反映过去事实。但此种说法已遭置疑。当今较普遍的看法是不可能将过去经验完全捕捉到,正如个人的记忆不可能是完整的一样。史学家只能找到过去的一些痕迹,故记事必定是片断的。历史的记载不会反映或重建整个第一手的事实经验。[①h] 虽然目前很多史学家仍然认为叙述体是组织知识的一种普遍模式。但受后结构主义影响的人,多有认为历史、政治、叙述体已失去以往的地位,很像古希腊思想刚出现时所带来文化巨变的征兆。[②h] 叙述方式是多样化的。一般言,历史叙述含有一个开始、中段和结尾的情节结构。当今史学界的争论即在“叙述”形式上。拒绝更改的人认为叙述是历史特有的写作形式。提倡改革的人则认为叙述已是一种简单的形式,甚至是小说的伪装(请参考下文)。争论的焦点首先落在带有解释意味,但欲又是叙述不能摆脱的形式,称为宏大叙述(meta-narratives)或主控叙述(master-narratives)。 宏大或主控叙述意指诠释和组织资料时不可避免的会采用某种流行的设计,例如现代主义、马克思主义、自由主义、甚至后现代主义等皆有各自的设计,但在这些历史哲学中,只有后现代主义在攻击宏大叙述和叙述形式,认其不能脱离意识形态的影响和困惑。福柯、德里达和其他后现代主义者,认为现代历史叙述只是西方社会为了制造能适应工业或后工业国家生活的个人,而采用的“表相活动”(representational Practices)。[③h] 此种看法将历史的叙述和宏大叙述当作现代工业社会有用的小说。从最坏的一面看,历史写作掩饰了作者偏袒和宣传目的,而使现代国家和社会的发展能被认为是正常的事。某些后现代主义者认为所有的宏大叙述皆含有极权主义性质,故不可能真实。稍为极端的更主张取消大纲和特性、历史和个体性,甚至意义,而代之以世事转变是无止境、无意义,接近当今音乐和某些小说的写作形成。[④h] 对叙述体最极端的批评,特别见于对历史教科书写作的批评,认为叙述体将历史上的矛盾、政治的不同力量和意识形态间的紧张状态,转变成支持现状的宣传之“非思想”(disthought)。[⑤h]这些批评者皆相信对认识真相言,历史叙述是不切题的。(此点未完全被福柯接受,他将一切对真相的认识努力解释为历史过程。)他们否认故事或叙述是人类智慧取得意义的途径。整个史学传统只在培养一种不可能达到批判的心态。[①i]叙述和批判思考是互不相容的。 上述的各种批评主要出自哲学的立场,很难被很多史学家所能接受,后者最有力的反驳意见在认为这些说法皆是虚无主义的批判,“解构而不重新建构是不负责任的作法”。[②i]反驳是一桩事,后结构主义对叙述体裁的批评内容是另一桩事,史学家必须面对它而不能忽略它,有些史学家甚至开始采纳它。明克(Lauis O.Mink)可能是第一位公开表示接纳态度者。他认为历史叙述已处于进退两难之境;作为历史写作的形式,它需要传达实情;但作为叙述体,它只是一种想像建构的产品,不能被信以为真。[③i]怀特(Hayden White)稍后声称叙述体能表达真实的价值为零。“真实事件之顺序观念具有描述想像故事的形式特色,其根源只在愿望、白日梦和幻想之中”。[④i]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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