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洪武二年(公元1369年)二月,以左丞相李善长为监修,前起居注宋濂、漳州府通判王祎为总裁,征聘“山林隐逸”汪克宽、胡翰、宋僖、陶凯、陈基、赵壎、曾鲁、高启、赵汸、张文海、徐尊生、黄篪、傅恕、王锜、傅著和谢徽十六人为纂修,正式开局于天界寺。同时入局者,还有一位“学通诸经百氏述作”的名儒操琬。但他因年逾七十,体弱多病,入局仅两个月就“恩准”辞归了。经过一百八十八天,除顺帝一朝因“旧乏实录,史臣无所于考,缺略不备”而无法动笔外,修成纪、志、表、传共一百九十九卷。“上览之,诏謄写刊行。赏汪克宽等一十六人白金各三十二两、文绮帛各四匹”⑧。为了续修顺帝一朝史事,又由宋濂等“发凡举例,拟定纲目”,派遣儒士吕复、欧阳佑、黄盅、张贯、危于等十一人分赴北平、山东、河南、陕西等地采访元统以后三十六年的遗闻轶事⑨。经过六个多月,吕复等人共蒐集元末“诏令章疏、拜罢奏请”和“乘舆巡幸、宫中隐讳、时政善恶、民俗歌谣以及忠孝乱贼、灾祥之属等史料一百二十巨帙”,还有五百通碑拓。至次年二月初运回南京⑩。太祖再次诏令开局,“仍以宋濂、王祎为总裁,复征四方文学士朱右、贝琼、朱廉、王彝、张孟兼、高逊志、李懋、李汶、张宣、张简、杜寅、殷弼、俞寅、赵壎十四人为纂修官(11)。经一百四十四天,又修成纪、志、表、传五十三卷,“凡前所未备者,悉补完之”。参修者“人赐白金二十两、文绮帛各二”(12)。合并前后二书,稍加厘分归附,成二百一十卷。两次开局,总共用时仅三百三十二天。 按明太祖的规定,两次开局“凡文儒之在官者勿与于是,在廷之臣各举所知以应诏”(13)。除监修、总裁外,前后入局二十九人均以“山林隐逸”身份入局。这是参修诸人的第一个特点。 参修诸人多数于元亡前或弃举业,以著述自饴,或弃官隐居,授徒自给。入明后屡征不起,拒绝出仕。如赵汸于元末曾避地休宁方塘,“结茅于星溪之古阆山。山深閴寥,人事几绝,潜心著书”。“太祖(朱元璋)初起,率兵过其家物色之,屡被征辟,皆以疾辞。”(14)宋僖曾以“乡贡除繁昌教谕,之官一十九日即弃归。遭乱,授徒自给”(15)。高启、贝琼、汪克宽等人也曾多次拒绝张士诚、朱元璋的征辟。入明后,这些人由于朝中官员的举荐被聘,以布衣入局参修。但有的人仍拒绝应聘,明太祖不得不以极刑相逼。陶凯于元末曾任永丰教谕,后弃官隐居深山,讲学授徒(16)。明廷征其出山,陶凯矢志不应。“上求之切,谕使人曰:‘陶凯不应,可取一族人首级来。’族人四远求得凯,见上。”(17)为了保住全族人的性命,陶凯只好应聘入局。 但是,其中亦有少数人在入局前已出仕朱明政权。如胡翰曾任衢州府学教授,朱廉曾任严州府教授及钓台书院山长。傅恕于“洪武二年以布衣诣阙陈治平十二策,帝览之喜,命入史馆同修元史”(18)。虽未授职,但已出山。这些人似不应列名于隐逸。 胡翰、朱廉同为金华人。自南宋以来,“金华文献邦域,时硕儒魁彦,踵武迭兴。或以道德鸣,或以文章显,或以气节著,声称当时,名载简册”(19)。名儒学者辈出,学术发达,成为元明之际理学发展的中心。朱元璋起兵后不久就把两浙作为重点争夺目标,并作为自己扩展势力的根据地。因而,他对金华地区的知识分子竭尽全力拉笼争取。当他于至正十八年(公元1358年)初下婺州时,立即优礼聘请名儒胡翰、戴良、许元、吴沉等十三人“会食省中”,每日殷勤请教定国安邦之策。主要目的是显示自己对贤才的渴求,对斯文的尊重,扩大自己在地主阶级中的影响。胡翰等人应邀出见朱元璋,在很大程度上是礼节性的应酬,并非正式归附。明清史籍中有太祖“日令二人进讲,敷陈治道”的记载,这不过是后人的追饰之词。当时朱元璋刚以吴国公自署,在群雄角逐中,还不敢以帝王身份强令名儒归附事己。所谓“日令”,实际上是“日请”。在朱元璋礼聘之下,胡翰等五人担任了儒学教职。其中戴良任金华府学学正,吴沉任训导,许元被聘至幕中教授诸王子,胡翰任衢州府学教授,吴履任浙东某府儒学教授(20)。另外八人不愿应聘,归家隐居。与此同时,朱廉被知府王宗显聘为严州府学教授,后又被出镇严州地区的李文忠聘为钓台书院山长(21)。当时的教育制度一遵元代旧制,儒学和书院的教职既有官府委任的,也有地方长官以私人名义聘请的。因元朝最高统治者不重科举和教育,各级儒学教官多由下第举人充任,质量低劣,多有滥竽充数者。而被聘请的教职往往因淡于荣禄、志在讲授修身齐家之道,学行较优而受人尊重(22)。胡翰和朱廉正在这种背景下出任教职的。他们的出任是“受聘”而不是“受命”,出任教职并不等于出仕。因而,诏修《无史》时,他二人以“隐逸”身份被征入局是十分正常的。 至于傅恕,虽已主动出山,但尚未任职,太祖命其以“隐逸”身份入局,用意是使人局者成为青一色的“隐逸”,以期在思想感情上笼络其他参修者。在全国造成一种众多“隐逸”出山合作的气象,引诱更多的知识分子出仕新朝。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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