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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丝绸之路研究的认识误区(4)

牂柯道最早的或者说原始的出处,皆见于汉代的史学著作,作为历史地理学上的严格概念,它的起点为今四川宜宾,终点为广东广州。如果义净明了这一点,而所说“从蜀川牂柯道出”也确实遵从这个原则,那么“唐僧二十许人”的赴印路线必定循陆路(包括北盘江、红水河和西江的水路)由宜宾至广州,复由广州循海路穿越马六甲海峡或克拉地峡,沿中南半岛的西海岸从恒河入海口进入南亚次大陆。支那寺的地点在恒河下游,亦给人一种由海路而至的印象。
    然而,事情多有枝节。《慧琳音义》卷八一曾注释该《传》中“牂柯”一词:
    案牂柯者,南楚之西南夷人种类,亦地名也。……今因《传》中说往昔有二十余人从蜀川出牂柯往天竺得达,因有此说。遂检寻《括地志》及诸地理书、《南方记》等,说此往五天路径:若从蜀川南出,经余姚、越巂、不喜、永昌等邑,古号哀牢玉,汉朝始慕化,后改身毒国,隋王之称也。此国本先祖龙之种胤也。今并属南蛮,北接互羌,杂居之。西过此蛮界,即入土蕃国之南界。西越数重高山峻岭,涉历川谷,凡经三数千里。过土蕃界,更度雪山南脚即入东天竺东南界迦摩缕波国,其次近南三摩怛吒国、呵利鸡罗国及耽摩立底国等。
    看来注者把概念完全弄颠倒了。他所公布的路线,即“从蜀川南出,经余姚、越巂、不喜、永昌等邑”,根本不是牂柯道,而是零关道向南,复向西的延续。文、题不符。不知是何缘故?或以为此二十余僧必循陆路,而义净又明言“从蜀川牂柯道出”,遂强作解人,硬把东边的牂柯道拉到西边,与零关道及其延续的路线重合,最终指向天竺,以圆其说。
    义净的自注亦颇令人费解。传文“去此寺不远,有一故寺,但有砖基,厥号支那寺。古老相传云是昔室利笈多大王为支那僧所造”句后,义净注云:“支那即广州也,莫诃支那即京师也。”应有一定含义。或指明此唐僧二十余人来自广州。但“从蜀川牂柯道而出”句后复注:“蜀川去此寺有五百余驿。”又生疑惑。按义净作注,大抵有闻必录,但注释与原文的对应以及逻辑关系,往往失之严谨,时或有误。即以此句“蜀川去此寺五百余驿”来说,当本义净本人的另一部著作《南海寄归内法传》。该书卷一在论及佛教的部派时曾提到“东裔诸国”,自注云:“从那烂陀寺东行五百驿,皆名东裔,乃至穷尽有大黑山,计当土蕃南畔。传云是蜀川西南行可一月余,便达斯岭。”审其路径,显系前引《慧琳音义》卷八一的走法,此是唐人在往昔零关道的基础上,通过实践重新确认的一条经吐蕃南界至东天竺的“陆路捷径”。但义净截取此注“五百驿”之说,转用在“支那寺”上,却忽略了牂柯道的基本走向,顾此而失彼。
    其实,义净与慧琳一样,可能都错把从四川东南行的牂柯道当做西南行的川滇缅印道了,因而作注时才出现自相矛盾的现象:既云支那指广州,那么以“支那”命名的寺院里的唐僧自然来自广州,从广州至印理应循海路;但又注“蜀川去此寺五百驿”,驿站只有陆路交通才有,似又喻示唐僧由陆路入印。令读者无所适从。
    当然,笔者不能妄断古人文义,不拟就此具体讨论当年唐僧二十余人的入印途径,但也不能跟着古人犯错误。汉唐史籍所载各交通路线均应有一定指向,不能串用,如果在字面上写明“出牂柯道”,而实际上根本不经过牂柯,那么这个牂柯道就要画一个问号。对义净此文连同慧琳注释,我们目前还没有太多的材料可以做出圆满的解释,窃以为应慎用为是。
    
    西南丝绸之路既由川滇缅而通印度,理所当然会想到印度的佛教是否也早由此道传入四川,并进而传入中原。有些学者习惯于简单地运用这个推理公式,但实际情况却未必如此。在这里,我只是想说明,这个逻辑推理的前提是否存在,亦即川滇缅印道是否开发得这么早?其次,它开发之后是否便即具备了佛教传播的条件?
    关于第一个问题,发表的论文很多,多数意见认为在张骞向武帝提出建议前已经民间开发,只有少数持否定意见。本文不准备在这方面多谈。综合史籍有关西南夷的论述,武帝在益州建郡之后数年,曾“并昆明地”(注:《后汉书·西南夷传》。),因而可以认为昆明夷的道路开通了一部分,但不是完全畅通,昆明夷时有反复,武帝以后未再见大的举动,终西汉之世,仍未再向昆明以西发展。
    东汉初期,“昆明”以西的哀牢夷同汉朝对立,建武二十三年(47年),哀牢王贤栗率军进逼益州西部边境,与归附汉朝的夷人部落鹿茤交战,遭到惨败,乃率种人2770户,17659口,诣越巂太守郑鸿降,求内属,光武帝封贤栗为“君长”,自是岁来朝贡,时在建武二十七年(51年)。至明帝永平十二年(69年),哀牢王柳貌(抑狼)又“遣子率种人内属,其称邑王者七十七人,户五万一千八百九十,口五十五万三千七百一十一”,比上次户口人数多几十倍(注:《后汉书·西南夷传》。)。这两批大规模“内属”已尽哀牢其国。东汉政府将这一大片领土分置哀牢、博南二县,并将原滇西的巂唐、不韦、比苏、邪龙、云南、茤榆六县由益州郡划出,与新置哀牢、博南合并而为永昌郡。至此,西南夷居地全部纳入汉朝版图。也就是说,直到公元一世纪后半叶,川滇湎印道的川滇一段(包括今缅甸的一部分)才得正式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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