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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先秦时期关于历史与未来的思想(4)

他们对历史与未来的思维可图示如下:
    神
    ↑
    ↓
    历史←→人←→未来
    在考察殷商以来的历史与未来思想形成与发展问题时,有两点最值得注意。
    第一,我们所描述的思想意识,不是从他们自己对其思想的直接表述的材料中提炼的,而是从他们的生活过程中抽绎的。质言之,这些思想并不是仅仅存在于个别人的头脑或文字表达中,而是实在于他们的社会生活中。即是说殷商以往的神人共创、神人共决历史的思想意识,不仅仅停留在思想意识的层面,而早已转化在生活方式之中了,无论王公大人,庶民百姓,或龟或卜以定行动,事实上已成为整个社会生活的灵魂。这就是殷商以来传播和利用历史知识的社会基础。
    第二,应当注意到我国早期的系统历史知识,都掌握在具有浓重宗教性质的史官和乐官手里。学界已有共识。不赘。需要强调的是,他们的职务和生活环境,不能不使他们记录或转述的历史,带上神人相与的意识。作为我国古代留存和传递的主要渠道,自殷商至春秋中期,基本上没有变化。史官和乐官世袭相传,相对封闭的承继体制,保证了历史知识结构的稳定。此后,“王官失守”,其抱典载籍离散四方者,在社会上扩展的只能是这一种历史知识或者资料。这就是中国先秦历史著作产生的史料背景。
    
    关于历史与未来的思想,大约自春秋中叶以后,出现了理论探讨的趋向。
    历史是可知的,并可通过种种方式予以留存,是殷商宗周时期笃信不疑的公理。“上古结绳而治”或依口耳流传以识古,已为民族学而旁证。“圣人易之以书契”,则有卜辞、《书》、《诗》和各国史乘可实证。历史可知否,历史可传否,就是到了百家争呜的战国时期,也从未有人提出过根本性质的质疑。诸子广引先王之书,至于告、传、言、语,明史持论,反映的都是“往者可知”的观念。例如,孔子说:“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徵之矣。”(《论语·八佾》)历史是可以根据足够的文书和贤者的口述而得知的。企图对历史的可知性进行具体说明的,突出的是墨子。他多次徵引夏、商、周书,强调“圣王”、“先王”之“传”,为了证明其观念的可靠而力言历史记载的可靠,反复呈说,不厌其烦。例如他在《明鬼下》中引周之《春秋》、燕之《春秋》、宋之《春秋》、齐之《春秋》,以论鬼神之说,又总其要曰:
    古者圣王,必以鬼神为其务,鬼神厚矣。又恐后世子孙不能知也,故书之竹帛、传遗后世子孙。咸恐其腐蠹绝灭,后世子孙不得而论,故琢之盘孟,镂之金石,以重之。
    从历史的可知性角度看,这里表明的是前人认为历史可载于文字而流传,而后人凭借先人所遗而得知,亦如亲见。他在《兼爱下》中说:
    兼相爱,交相利,此自先圣六王者亲行之。何以知先圣六王之亲行之也?子墨子曰:“吾非与之并世同时,亲闻其声,见其色也。以其所书于竹帛、镂于金石、琢于盘盂、传遗后世子孙者知之。”
    应当说,墨子对这个问题的论述,仅仅停留在经验的层面上。但这经验的论说,是整个先秦时期,也许是整个中国古代对这一问题最明确而集中的阐述了。历史可知,在古人的头脑中根深蒂固,乃至后世的史学家也不把它当作理论问题提出来加以更加全面、深入的论证。在这个意义上讲,墨子的论说是极可贵的。
    和墨子相比,在何以知真正的历史方面,孟子的看法有积极的实践意义。他说:“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孟子·尽心下》)证明他并不反对墨子的观点,只不过有所保留罢了。他持保留态度的理由是《武成》中所载“血流漂杵”,绝非极为仁道的周武王所为。以道德情理揣度资料记载的确实性,未必可取,然而它们毕竟反映出了从历史资料得知历史真实,需要建立某些标准的思想。到韩非子那里,更提出了以“参验”以定历史真伪的主张。(《韩非子·显学》)这一思路,对司马迁之后的史学,产生了重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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