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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吴兢撰《贞观政要》(2)

吴兢既治史,又从政。他关心社会,关心政治,关心历史的命运。撰《政要》之前,他上过《上中宗皇帝疏》、《谏畋猎表》、《乞典郡表》等,已过问政治,表现了积极问政的态度。
    大约于开元八年,吴兢呈进了《上玄宗皇帝纳谏疏》〔9〕。 疏文有“陛下初即位,犹有褚元量、张延珪、韩思复、辛替否、柳泽、袁楚客数上疏争时政得失”之语,今查两《唐书》有关人物的传记,知是指开元初期之事,可见吴兢言之有据。疏文“自顷上封事,往往得罪,谏者顿少”,这似乎与开元八年宋璟“罢知政事”有关。宋璟是个“耿介”、“当官正色”的人。开元初期多次奏谏,态度坚执,颇得玄宗赞赏。其“罢知政事”,表面看来,是因他严格执法,“颇招士庶所怨”所致;然猜测内情,可能与其奏谏“再三坚执”不无关系。“再三坚执”,岂不惹恼了皇帝?多次奏谏,也易引起皇帝厌烦。于是,可能玄宗借个机会,给以一点颜色。这样,鉴貌辨色的官场人物,立即敏感而谨慎从事,于是“谏者顿少”。
    开元八年以后,唐玄宗对于谏者多凭已意好恶而处之。如:开元十二年,玄宗宠用搜刮民财的能手宇文融,群情“多言烦扰”。玄宗命群臣议,多有附融者,杨玚独与尽理争之,认为“括客免税, 不利居人。”不久,杨“出为华州刺史”。这显然是因不合君意而被外放。再如:在开元众相中,以直臣著称的韩休、张九龄,起初奏谏往往如愿,后来便逐渐失意,相继于开元二十一年、二十四年罢了相。
    吴兢此疏强调“帝王之德,莫盛于纳谏”,对待谏诤的纳或弃的态度,是鉴别君主明智与昏暗的重要准则;举出隋炀帝“骄矜自负”,“讳亡谏”,黜诛直臣而致亡,唐太宗“好悦至言”,虚怀招谏,纳谏用贤而兴业之史例;并要求玄宗遵太宗之道,“与圣祖继美”。
    对于吴兢的为人治学及其建议玄宗纳谏的情况,对于其《上玄宗皇帝纳谏疏》所提贞观故事的内容,源、张两相自然有知。他俩命其编撰《政要》,必然考虑到发挥其关心时政、积极进谏的精神,调动其熟知贞观故事而能制作史镜的长处。于是,双方一拍即合,一方命令编撰,一方欣然受命,编写工作立即上马,而且坚持下去,至于写成。
    撰《政要》期间,是吴兢治史从政的高潮时期。他此时一方面尽心竭力写书,一方面仍然关心时政。他对张说为人为政总体评价颇高。但对张说为相期间(开元九年至十四年)一些迎合玄宗的建议,通过上疏以示反对,明讽暗刺或旁敲侧击。
    开元十三年冬,玄宗“东封泰山”。这是一次粉饰太平显示盛世的大举动。事先,张说“首建封禅之议”,受诏“撰东封仪注”,又卖弄文笔撰《封禅坛颂》“以纪圣德”〔11〕。而吴兢却不随张说去“纪圣德”,偏要抓住玄宗封泰山“道中数驰射为乐”做起文章来,上了《谏东封不宜射猎疏》〔12〕,指出玄宗“行经数州,屡以畋猎为事,伏恐外荒之攸渐成,非致理之所致。”要求“罢此游畋之事”,还建议玄宗“博选识达古今之士以在左右,每至前代兴亡之地,皆问其所由,用为鉴戒。”这显然是以“谏射猎”,与张说“纪圣德”唱反调,两者对于玄宗的思想和生活作风的态度迥然不同,一是助长骄侈之风,一是要求戒骄戒侈。
    开元十四年,“六月戊午,大风”,拔木发屋,毁坏端门的鸱吻,都城门等及寺观鸱吻也多半刮落。玄宗为此招谏。吴兢呈上《大风陈得失疏》〔13〕,说这种灾害乃“阴侵于阳”所致,认为“有奸臣擅权,怀谋上之心”,又指出这时有“府库未充,冗员尚繁,户口流散,法出多门,赇谒大行,趋兢弥广”等问题存在,实是“庶政之阙”。故他提出“愿斥屏群小,不为慢游,出不御之女,减不急之马,明选举,慎刑罚,杜侥幸,存至公”等八点改进的借施。〔14〕其要点仍然是,要求玄宗戒骄戒侈,以及去奸用贤。此疏被玄宗冷淡处之。
    这年,张说虽因有污点于四月罢了相,但还得到“在家修史”的待遇〔15〕。吴兢于这年七月十六日上了《请总成国史奏》〔16〕,诉说自己在长安、景龙年间任史事,撰《唐书》及《唐春秋》“未就”,提出续撰的要求。玄宗诏令吴兢“就集贤院论次”。大臣对张说在家修史提出意见,上奏“国史不容在外”。玄宗乃“诏兢等赴馆撰录”。〔17〕开元十七年,吴兢被出放为荆州司马,随身带着史稿,立即被索回稿子。他为何出放为荆州司马?史稿的质量如何?各家记载颇有异词。谁言其“书事不实”〔18〕并使其被贬的呢?最大的可能性是张说。因张说与吴兢素来存在嫌隙,今又同在史馆修国史,难免不发生新的矛盾;张说虽然一度罢相致仕,但仍然受到玄宗的重视和信任,特别是开元十七年复出,大为荣宠〔19〕。他此时对吴兢找个岔子,踢一脚,不会做不出来的,甚至就在证魏元忠反问题上做翻案文章也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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