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汉著名学者刘向(包括刘歆)和班固都曾与司马迁《太史公书》有过密切关系。刘向于西汉成帝时领校中书秘籍,所撰《别录》,颇采摭《太史公书》。(注:《汉志》卷三十《艺文志第十·诸子略·儒家》“《晏子》八篇”下,班注:“有列传”。师古曰:“‘有列传’者,谓《太史公书》也。”此即刘向《别录》采《太史公书》,此类甚多。《汉书》(班固撰,颜师古注),北京:中华书局点校本,1962年版。)向卒,子歆嗣父业,“总群书而奏其《七略》”。(注:《汉书》卷三十《艺文志第十·序》。)东汉明帝时,班固著述兰台并典校秘书,所著《汉书》多取资司马迁书,又因《七略》而志《艺文》。刘向《别录》、刘歆《七略》和班固《汉书·艺文志》均著录《太史公书》。刘、班之所据乃两汉秘府藏本,当是当时所能见到的《太史公书》最佳本子。《别录》、《七略》已佚,二刘校录的西汉秘府本《太史公书》是否缺残,现存汉籍中未见有确切记载,仅于《汉书·艺文志》里略有踪迹可寻。东汉时兰台本《太史公书》“十篇缺”,班固《汉书》已有明言(详下文)。该书缺于何时,缺哪十篇,班氏则无说,遂留下一疑团。及至三国时有魏人张晏注《汉书》,(注:见颜师古《汉书·叙例》。)始举发班固所见本《太史公书》十缺篇篇名,又称“元、成之间,褚先生补缺”(注:张晏说见《史记》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第七十》裴骃《集解》、司马贞《索隐》引。《史记》(司马迁撰,裴骃集解,司马贞索隐,张宗节正义),北京:中华书局点校本,1959年版。又《汉书》卷六十二《司马迁传第三十二》颜注引(笔者案:裴骃、颜师古、司马贞三家所引张晏说文字略有歧异)。云云。依张晏之说,早在西汉元、成之前,《太史公书》就缺十篇。那么二刘所见本并非完帙。张晏《史记》亡篇说在后来引起过很大争议,迄今仍未了断。历来论者多致力于考辨张晏所说《史记》十亡篇之是非,而对该书缺于何时的问题未加深论。及至近人余嘉锡著《太史公书亡篇考》,(注:载于《余嘉锡论学杂著》,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3、4、80页。)本张晏说推断西汉宣帝时杨恽所宣布的《太史公书》已缺佚十篇。余氏有较详考说。 笔者对西汉刘向所见《太史公书》缺十篇之说持不同看法,又于东汉班固所见《太史公书》的情况亦略异于前修时贤之见,拟一并陈于此文。刘向、刘歆和班固所见《太史公书》完缺的情况,《汉书·艺文志》著录和班固有关注语提供了最基本的考证依据,本文缘此入手,试考其事。 一 刘向所见西汉秘府本《太史公书》为百三十篇完帙 刘向《别录》、刘歆《七略》所著录《太史公书》篇帙之完缺,可从《汉书·艺文志》中推知。 《汉书·艺文志·六艺略·春秋家》有“《太史公》百三十篇”。此条下,班注云:“十篇有录无书”。案《汉志》著录《太史公》为百三十篇,而班注又称十篇“无书”,实只有百二十篇,班氏所录与自注不相合,这里正表明刘、班所见本《太史公书》篇帙完、缺之不同。欲知其详,先得明确班注“有录无书”的“录”字之所指。 (一)班注“十篇有录无书”的“录”,指《别录》、《七略》著录 《汉志》班注称“有录无书”者凡两见,俱出《六艺略·春秋家》。一是“《夹氏传》十一卷”下,注“有录无书”;二是“《太史公》百三十篇”下,注“十篇有录无书”。汉晋以来注家论者于此事鲜有议论,盖以班氏两注本无可议之处。近代学者则颇有异说,分歧就出在对班注“录”字的理解上。兹举三家有代表性的意见。 王先谦《汉书补注》卷三十解释班注《夹氏传》“有录无书”曰: “有录”者,见于二刘著录。(注:王先谦《汉书补注》,中华书局影印光绪二十六年虚受堂本,1983年版。) 照王氏解释,班注“有录无书”的“录”,指的是二刘《别录》、《七略》著录。据此,班注《太史公》“十篇有录无书”,意谓十篇“无书”者,在《别录》、《七略》中有著录。 杨树达《汉书窥管》卷三(注:杨树达《汉书窥管》,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版,第215页。)斥“王说殊误”,杨氏曰: 见于二刘著录,不得云“有录”。且班志本之刘歆《七略》,班自注云“有录无书”,亦当是《七略》原文,而云“见于二刘著录”,何可通乎?今以下文“《太史公》百三十篇有录无书”推之,当为有目录而无书耳。《太史公自序》“作《五帝本纪》”云云,即太史公之录也…… 杨氏提出:(1)班注的“录”是指“目录”。 他举例有“太史公之录”(笔者案:即《太史公自序》所列的全书篇目),又刘向校书“校上序皆次于目录之后”(笔者案:即刘向在诸书叙录中所列其书目录)。杨氏所举“目录”应分两种情况:所谓“太史公之录”,是原书作者自叙中的目录;而刘向书录中“具有次第与目录”,乃校书者校定的目录。杨氏否定王氏之说,认为班注“有录”指的是原书自叙的目录。(2 )杨氏谓班注“‘有录无书’,亦当是《七略》原文”。这是他驳王氏说的理由。 余嘉锡《太史公书亡篇考》(注:载于《余嘉锡论学杂著》,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4页。)亦有两说: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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