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战争给女性带来的还有另一重苦难,就是如何处理性暴力留下的孽债。金一虹介绍,美籍医生史德蔚在1938年底的日记中记叙,几个月以来,许多不幸的妇女前来要求“卸掉”“不受欢迎的包袱”——她们都是因为被日军强奸而怀孕。 史德蔚信奉基督教,反对堕胎,但他还是为那些妇女做了手术。他认为“遭强暴而怀孕的情况下堕胎为合法行为”。
魏特琳的日记也有过记载,她探望过29个可怜的弃婴。他们被遗弃的原因是他们的父亲很可能是日本兵。其中有6个小家伙大概活不长了,他们几乎都有梅毒。
魏特琳此时也希望以宗教抚平悲惨女人们心灵和肉体的创伤。在沈庆武出生后的6周内,魏特琳安排每天两次聚会,一次为成年人,一次为新生的孩子,由美国圣公会留守的5位牧师来布道。 女人们很快学会了一些歌曲,魏特琳看到,这些女人特别喜欢唱的是《上帝,请拯救我的国家》、《我们热爱养育我们的土地》。
沈庆武出生一个多月后,沈家搬回了原来的住处安乐里。安乐里并非“安乐之地”。日军的大肆杀戮停歇后,危险仍然时常光临。“有一天,一个日本兵来到我家,让父亲对着墙壁站着,我父亲手里提了一根棍子,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弯腰去捡时,日本兵的枪就响了,子弹擦着父亲的头皮飞过。”父亲大难不死。
1938年5月底,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也结束了作为安全区收容所的使命。但还有大量不愿回家或是无家可归的妇女滞留在这里。魏特琳没有顾忌日军的命令,仍旧让这些妇孺留在这里,甚至打开大门,又收留了原属于其他难民营的女性。
张连红说,这时候,安全区的概念已经不复存在了。魏特琳必须为收留这些妇女找一个理由。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是一所大学,最恰当的理由就是开办“培训班”。
从1938年3月开始,魏特琳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创办了22个难民学员班。教育的内容从扫盲到小学、高中水平各异。随后又设立职业训练班,教给她们织手巾、袜子等谋生的手艺。9月,她又为170多个失学女青年办了一所女子实验中学。
这些培训并不只是应付日军的表面文章,很大程度上也确实是为了妇女们未来的生计。这些教育被分为“职业科”和“家政科”。魏特琳在日记中对教育的成果很满意,却也语含讽刺地说自己“教育出了出色的难民”。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不管我多么努力不再去想,我的精神似乎正在一步步走向崩溃。
——1940年10月20日魏特琳给朋友的信1940年4月14日,魏特琳写下了她在中国的最后一篇日记。日记的第一句是“我快要筋疲力尽了。”此前的半年中,她在日记中多次留下过这样的字句。日记也变得断断续续,有时甚至一个月也没有写下一字。
即便是在南京大屠杀最黑暗的日子里,她也没有流露过一丝放弃或绝望的情绪。那些人性泯灭的屠戮、虐杀、强奸……渐渐成了记忆,时间却没有冲淡亲历者的创伤。魏特琳是见证者,眼见或耳闻的那些残酷和苦难,却在以后的日子里不断激荡、发酵,渐渐压垮了她的神经。她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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